视野被刘海遮盖的男人兀自思索。假如那时候,他冲出去挡在那个人面前,事态会有所改变吗?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不会改变。那人终究是被夺走了。即使想拖住对方的脚步,对方也对他不屑一顾,只会无视他直接离开;面对这样的对手,能拖住几秒钟就已经不错了,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最后就算自己浑身是血、跪倒在地,那个沉稳又高洁的人一定也不会担心吧。那个人一定会带着同样的微笑,说出同一句台词。这也无所谓。要是那人担心他,他反倒会扫兴地想「你以为是谁害的」;要是那人对此耿耿于怀,他反而会不快地想「好啦好啦多管闲事真是抱歉」,从此不再跟他扯上关系。既然如此,还是袖手旁观、搜集必要情报,迅速告知无比珍惜利瑟尔的那两个人来得有意义多了。这件事还是丢给拥有压倒性实力、根本不必烦恼是否敌得过对方的人物去处理最妥当。「(啊,不过……)」暴露在刘海下方的嘴角差点因笑意而扭曲,他抬起手掌遮住嘴巴。即使弄得浑身是血、跪倒在地也没有意义,不过假如那么做,说不定能看见那双甜美柔和的眼睛绽出笑意夸奖他的样子。唯有这点让人觉得有点可惜。「……事情就是这样,途中我被对方甩掉了,所以不清楚贵族小哥实际上被带到哪去。」这居然是唯一的遗憾,实在让人笑不出来。被利瑟尔称做精锐的男子嘴角抽搐。这里是劫尔的房间。房间主人坐在床铺上,剑保养到一半,手边的动作停着。他本来就凶神恶煞的相貌由于陷于沉思当中更凶恶了几分,或许是下意识使力的关系,手中握着的砥石崩下一角,碎块掉落在地。精锐盗贼绷紧了踩在窗框上的脚板,以便随时逃跑。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全身探进房里,有什么万一才能立刻撤退。但劫尔要是认真想杀他,他的警戒根本毫无意义,对于精锐盗贼来说这也只是做个心安而已。正因如此,精锐盗贼说出了能成为他救命绳索的那句话。「他留了话。——请手下留情。」要是他猜错了,这会让他丢掉小命。听见这句话,劫尔才首度瞥了他一眼,精锐盗贼由此确信他没有猜错。利瑟尔在那名危险男子面前说的那句话,其实是给劫尔他们的秘密口信:请不要过度责备那些带回情报的人。真是个体贴的人,精锐盗贼心怀感谢。话虽如此,这说不定也只是为了防止注定一死的精锐盗贼逃亡,而且也只保证会留他一条命而已。最好的证明就是,隔壁的隔壁房间传来了破坏人体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悲鸣。幸好自己猜拳猜赢了。「在哪?」「刚出城的地方。」这应该是问他在哪里被甩开的意思,精锐盗贼于是这么答道。「哎呀,对方设了陷阱啦。我们自称是咒术师的人说,那是『阴狠到值得称赞,井然有序到让人不忍卒睹,就连握笔方式都要按照范例模仿到分毫不差那么神经质的魔法』。」出城之后,追踪目标逃进了森林里,像一阵雾一样消失无踪。想必那是预先设下的魔法。精锐盗贼想追,却受到浓雾阻挡,甚至失去方向感。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完全跟丢了,不过比起立刻通知劫尔他们,还是多搜集一些情报为上,因此他找来了精锐盗贼当中特别擅长魔法的成员进行调查。那名明明是魔法师却不爱被人称作魔法师的男人对那魔法所做出的结论,就是这段不知是夸奖还是批评的叙述。「据点可能也隐藏起来了,只凭我们感觉很难找到,所以搜查到一个段落就来报告。」利瑟尔以自保为上,想必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留下什么记号。精锐盗贼蒙混什么似地想道。冷汗滑落他侧颈,他仰起头试图风干汗水,但即使仰望黑暗的天空也难以分散注意力。他感受不到杀气或怒气,倒不如说劫尔比想象中更冷静地思索着;但面对这样的劫尔,精锐盗贼却亟欲立刻离开现场,就算理解利瑟尔给他的免死保障不会遭到侵犯也一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生存本能吧。「那就先这样了。」精锐盗贼从窗边站起身来。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是迅速离开为上。「如果找到什么线索我会再过来的。」打从刚才那一瞥之后,对方没再看他一眼。精锐盗贼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兀自起身踏上屋顶。在这个空中有监视耳目的国家,他们行动起来不太方便,不过一旦天色暗下来,要甩开夜视能力不佳的魔鸟是轻而易举。隐约传来的悲鸣已经终止,不过那家伙应该还活着。话说回来,至今没听见伊雷文发出半点声音实在太可怕了。「该从哪里找起啊……要是贵族小哥在的话,就会给我们下达精确指示了说。」精锐盗贼喃喃说着这种本末倒置的话,身影消融在阿斯塔尼亚月黑风高的夜晚当中。『不论事态再怎么恶化,没有情报还是无法拟定对策。不要着急,先等一下吧。』说得没错。劫尔回想起曾几何时利瑟尔说过的话,蹙起眉头将头发往上拨。然而一旦自己成了当事人,这句话实践起来却相当困难,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利瑟尔来说轻而易举,即使他敬爱的国王遭人绑架,要做到这点对他来说一定也很简单吧。当然,那只是因为他切换了思考模式,至于是否对此没有任何感觉,那想必完全是另一回事。「全都是些没用的杂鱼,烦死了……」伊雷文一面咋舌,一面来到劫尔房间。这家伙倒是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伊雷文浑身散发出任谁都看得出不愉快的氛围,眯细双眼凝视着坐在床上的劫尔,看不顺眼似地说:「你看起来倒是一派轻松嘛。」「如果看起来是那样,你眼力还真差。」劫尔一边把玩着那块缺角的大马士革砥石一边看向他。伊雷文撇撇嘴表示他明白,接着身体往关上的门板一靠,抚着腰际的双剑,漫无目的地看向虚空。他没有思虑不周到直接冲出门的地步,但遭人夺走的东西太过重大,他也无法在原地茫然等待。劫尔取出香烟,叼在嘴边。伊雷文慵懒地看着他点火,然后开口:「队长之前没说什么喔?」「没,那家伙应该也没料到这件事吧,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完全在他预料之外。」这种时候,利瑟尔总会事先拟定对策。即使安分被对方带走比较符合我方利益,利瑟尔也知道劫尔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基本上利瑟尔不会擅作主张,即使真的擅作主张,也会在事前做好交代。从精锐盗贼的报告听来,利瑟尔被带走的时候完全没有反抗,那就表示他至少认为没有立刻遭到对方杀害的危险。即使战力上无法与对方匹敌,一旦遇上生命危险,利瑟尔也会赌赌运气。「躲到森林里很麻烦欸……动用所有人去找感觉也要花上三、四天。」「逃进森林,也不代表人就在森林里吧。」「森林里我负责找。不过那些坏家伙容易躲藏的地方,我几乎都知道了啊……」喀沙,伊雷文的指甲抠进背后的门板。被刮下的一些木片掉到地板上,同时也刺进指甲缝,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尽管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但他怎么可能冷静,那双带着讽刺笑意的眼睛空洞无物,只蕴藏着幽深的黑暗。劫尔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伊雷文假惺惺地对他粲然一笑,看来这是个无论如何都想隐藏真心的男人,简直到了令人无奈的地步。「跟我妈说一声的话森族应该也会协助。」「别吧。动作太大被对方察觉也麻烦。」「我想也是喔。」伊雷文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说到底,他们拥有利瑟尔构筑的人脉,假如想大阵仗搜索利瑟尔,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毕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他们可不想轻举妄动刺激对方,导致利瑟尔遭到危害。这种事情是利瑟尔比较在行啊,他们两人像某精锐一样这么想道,同时做出同样的结论:除非找到对方的据点、或者对方有所动作,否则他们无法做出关键行动。「要是三天之后还没有动作,我们就改变方针。这样可以吧。」「…………嗯,也只能这样吧。」「动作」,指的不只是发现绑架犯的据点而已。这是利瑟尔采取某些对策,驱策对方行动、或是呼唤劫尔他们的期间。劫尔他们从不觉得自己跟从的是个一旦落单就束手无策的家伙,假如利瑟尔身处于某种程度上能够行动的环境,他们猜测他会在三天内自力采取对策。假如被关在周遭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的地方,那利瑟尔确实无从采取行动,不过这种状况不太可能发生吧。都绑走了利瑟尔,总不可能用那么糟蹋的方式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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