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和真希一起泡红茶,吃真希带来的起司蛋糕。在甜食和热饮的作用下,夏生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刚才因为情绪激动而眼眶泛泪让夏生觉得有点难为情。她偷偷瞥了真希一眼。真希缓缓吃著蛋糕,似乎在等待夏生向她倾诉心里的话。「真希,你为什么知道记忆使者的事?」夏生思考著该从哪里说起才好,最后决定先询问真希知晓的理由。真希边用叉子切起司蛋糕边回答。「因为记忆使者的话题在我高中时曾经很流行,而且……」真希微微歪著头继续说:「之前跟你见面时,你也提过记忆使者。」「真……真的吗?」上次见到真希是什么时候的事?夏生最后一次见到真希的记忆是半年以前,在盂兰盆节去祭拜祖父的时候。但是,在那之后她们也有见面吗?市面上开始贩售裤袜的时期应该是秋末。她只是把这件事忘记了。「我跟你说到什么程度?我已经不记得跟你说过的事,也不记得你送我裤袜的事……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幸好有蛋糕和红茶才让话题不至于变得太凝重。夏生边观察真希的神情边说话,避免像四年前一样又被建议去医院检查脑部。她小心翼翼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为这件事感到很焦虑。「某个人告诉我说这是记忆使者的所作所为,我也这么认为。我好像曾经在网路的论坛上寻找记忆使者……但是我也已经不记得了。」夏生有自觉自己说的话非常荒诞无稽,然而真希只是默默听著她娓娓道来。即使真希没有说出口,夏生也能从她认真聆听的样子感觉到她相信自己,至少真希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忘记过去的事,失去记忆真的好可怕。虽然没有真实感,可是只要像这样思考一下就可以明白了。不过,我还是不觉得记忆使者是非常令人恐惧的存在。」即使发现自己似乎缺乏某部分的记忆,但在别人指出之前,连自己忘记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忘记的也是无关紧要的记忆,所以夏生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受害人。或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猪濑说记忆使者很危险时,她无法立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记忆使者给我『帮助纱惠的人』的印象很强烈,所以我觉得她是可以解决一般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正义使者。明明没有任何根据,我却很放心,觉得记忆使者是为了帮助人而消除某人的记忆,所以不会无端消除他人的记忆。」夏生喝了一口红茶后将杯子放下。「但是,记忆使者也是普通人。」一把话说出口,夏生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了。「就算她的行动是出自于好意,她也会犯错。如此一来,她也会像我们一样烦恼吗?」「……会呀。」夏生没想到真希会回答自己,忍不住惊讶地看著真希。真希微微一笑,看著夏生说:「一定会。」真希接受了她所说的话,而且以「记忆使者确实存在」为前提聆听。夏生感觉真希在鼓励自己,向她点头,然后继续开口说下去。「有人想要揪出记忆使者的真面目,那个人说记忆使者也会犯错,但是记忆使者一旦犯错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认为记忆使者不应该再继续使用能力消除他人的记忆。他还说,记忆使者也是人类,犯了错也会受伤、后悔……为了记忆使者本身,她不应该继续使用这个能力,必须有人去阻止她才行。虽然我觉得那个人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协助他的调查行动。」夏生先在此把话打住。她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既然要说就把一切告诉真希。「因为那个人怀疑我的朋友可能就是记忆使者。」真希把叉子放在盘子上,看著夏生。「是你的童年玩伴芽衣子吗?」夏生点头。她对真希提起过很多次芽衣子的事。「如果芽衣子就是记忆使者,那个人希望由我去说服芽衣子,所以他可能想要把我变成他的同伴……希望我跟他有相同的想法吧?」如果芽衣子和她的立场对调,或许芽衣子会协助猪濑吧。为了某个不知在何时何地可能会受伤的陌生人,芽衣子说不定会和猪濑一起寻找记忆使者。但是,夏生和芽衣子不一样,无法只凭正义感而采取行动。不过,如果知道在某处暗自受伤的不是素昧平生的人,而是芽衣子,她就无法断然地说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我不认为芽衣子是记忆使者,为了证明芽衣子的清白,所以我也算有在协助他……」她并非完全否定芽衣子是记忆使者的可能性。假如记忆使者是与她素昧平生的某个人,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一旦怀疑芽衣子可能是记忆使者,即使是再轻微的怀疑,她都无法视若无睹。倘若芽衣子真的是记忆使者,而且尚未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危险,那么指引她就是夏生的使命,而不是猪濑的。「我跟猪濑先生对于记忆使者的看法有点不一样……啊,我刚才说的『那个人』就是猪濑先生。他认为必须阻止『消除他人记忆』的行为,他说记忆使者或许认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实际上或许确实没错,但也不能因此而任由她为所欲为;消除记忆并非解决之道,应该思考正确的解决方法,像是接受现实,靠自己的力量跨越难关。」猪濑说的话再正确不过。但是,夏生即使理智上理解,却无法认同他所说的话。「如果我具有消除他人记忆的能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接受许多人的委托,主动帮助有困难的人……但是,如果朋友碰到困难,我会选择帮助朋友,可能不会想到必须靠自己跨越难关而袖手旁观吧。我不认为帮助自己有能力帮助的对象是不好的事。」即使那不是正确的事。人无法永远让自己做出正确的事。纵然知道必须面对困难,有时候也会想要逃离一切。在那种情况下,她不认为向那样的人伸出援手是坏事。相反的,她可以感同身受。「所以我不认为记忆使者使错了,应该阻止她。但是,我好像有点明白猪濑先生说『记忆使者很危险』这句话的意思了。」猪濑也一再强调,他不认为记忆使者是罪恶的存在。或许他说「为了记忆使者好,必须阻止她才行」的说法是为了说服她的权宜之计──至少这句话对她起了作用。「被消除的记忆将永远无法恢复,那是非常可怕的事吧?一旦犯了错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对委托人来说、对记忆使者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事。记忆不是一个人可以独自创造的东西,所以也会影响到周围的人。消除记忆可能会深深伤害到某个人,但事后察觉也来不及了。」茶杯里的茶只剩下一半左右,夏生用双手包覆仍然温热的茶杯,拇指摩娑薄薄的杯缘。这套绘有鲜花图案、只在客人来访时才会拿出来使用的茶杯与茶碟,比夏生平常使用的杯子还要纤细,彷佛稍微用力就会捏破。夏生边思考边缓缓地说:「猪濑先生认为,如果记忆使者还没有察觉这件事……大概还没有察觉,所以他想要跟记忆使者见面,告诉她这些话。我明白猪濑先生的想法……也认为他是正确的──如果与记忆使者见面不是为了责备她,而是警告她、提醒她,以避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的话……」倘若这是猪濑的目的,她愿意协助他。但是,她不想为了做出正确的事而让自己身历险境。假使她协助猪濑会触怒记忆使者,被她消除自己的记忆,她宁愿袖手旁观。她不想为了不知名的某人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是她的真心话。即使这种想法很自私,那也是她。(但是,如果记忆使者是芽衣子……)如果是为了不让芽衣子受伤,她甘愿冒这种风险。向真希倾诉的时候,夏生觉得自己的想法也逐渐成形。「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记忆使者就是你身边的人,你打算怎么做?比方说,如果像猪濑先生所说的一样,芽衣子就是记忆使者的话,你会怎么办?」真希彷佛看穿夏生心中想的是谁似地说道。夏生的目光游移。她再三强调芽衣子绝对不可能是记忆使者。虽然她对此深信不疑,但中途她开始觉得这些话彷佛都只是在说服她自己。芽衣子是记忆使者的可能性一直隐藏在她的脑海某处。然而,深究这个可能性宛如背叛芽衣子,所以她一直逃避,不愿去思考。「芽衣子……很讨厌敷衍和说谎,所以我很难想像她欺骗我……」真希对含糊其辞的夏生说自己只是打个比方,然后微笑著将杯子凑近嘴巴。「就算你们的感情再好,也有不能向对方坦承的事吧?不想被对方讨厌,所以不愿意被知道的事就不会特地说出来。」这种心情夏生也能理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