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站步行约十分钟的医院,病床上。少女安详地睡著,今天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那我要动手了。」黑井拿出手机,仔细查看设定。我知道画面上显示出来的是一种叫作视网膜APP的特殊时光机──严格说来是这种时光机的「子机」。只要用这个扫描星乃的视网膜,就能创造出现在时间的「点」。这也就意味著制造出星乃回到这个世界的立足点。「麻烦你了。」没有确切的证据。然而,我内心深处有个角落就是相信。相信星乃会回来。因为──为防万一,我把病房的门上了锁,不让人进来打扰。然后黑井的指尖凑近沉睡少女的脸,轻轻拨开她右眼的眼睑,把手机画面对过去。光条扫过,紧接著……「唔……」星乃闷哼一声。多天来一直闭著眼睛的少女,就这么乾脆地醒来了。「星乃……?」我叫了她一声,少女的眼睛就跟我对看。微微睁开的右眼充血,表情有点空虚。「感觉怎么样?」「……烂透了。」她以细小的声音回答我。「你真的,是星乃……没错吧?」少女这么轻易就回来,让我反而想怀疑。「……啰唆。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别管我。」听到她口气这么差,我有了确信。是星乃没错。过了三十分钟后,少女从病床上坐起。她喝了一口水,然后用热毛巾用力擦脸,扭转身体。她住院一周以上,全身上下都霹啪作响,还嫌缠在手上的点滴管碍事,粗暴地挥开。「现在是几年几月?」「西元二○一八年一月。」「……回来了啊。这里是哪里?」「靠近车站的私立医院。真理亚伯母很担心你。」少女对「真理亚」这个字眼有了反应,垂下视线。看来倒也像产生了几分罪恶感。「对了……平野同学。」「什么事?」「我、我说啊……」她说话突然变小声,举起右手……「给我。」说出这么一句话。「给你什么?」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歪了歪头。结果这次她鼓起脸颊,伸出手说:「就叫你给我啊。」然后噘起嘴唇,这么说:「平野大地券。」○西元二○一八年一月四日。真理亚流著泪,紧紧抱住今年第一次醒来的女儿。「真、真理亚,我好痛……」星乃不知所措地任由她抱,然后小声道歉:「对不起。」翌日,星乃出院了。回到银河庄,我请星乃重新说明之前这种种的来龙去脉。她用伽神春贵的电池Space Write到了七年前。她直接的动机,取得电池固然是其中之一,但看到我和黑井让人生重来,也跟著想这么做。然而当她回到最旧的点时,已经来不及拯救双亲。然后当她无计可施时,却在二○一八年一月找到了「点」──这些事情她择要说给我听。至于十岁的星乃身体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说不定十岁的星乃会昏迷不醒,又或者飞向未来的情形和飞向过去不同?虽然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又犯下新的「罪」,但只有黑井莫名自信满满地说:「这应该不用担心吧。」她的解释是不同于回到过去,飞往未来的情形下,既然有著已经刻下的历史,就不容易发生严重的副作用。但这不只是我,星乃听了似乎也不太信服。我即将和星乃用迅子通讯机联系上之际,出现那段「二位元资料」,这点我也试著问过星乃,她先说了句「我是没有确切证据」,然后把她的推论说给我听。星乃从七年前的过去对现在送出通讯时,是把她母亲天野河诗绪梨当时在用的「ISS」舱外实验平台作为中继站来使用。也许就是这么做的结果,导致迅子通讯纪录之类的东西穿越时空,让「ISS」也接收到,然后被转换为二位元资料──她是这么说的。这终究只是推论,不知道真相。只是这和犁紫苑说中这是「来自遥远时代的讯息」这件事奇妙地吻合了。总之,星乃从过去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意味著她和失去双亲的过去做出了诀别,但我有一种预感,这次的Space Write,往后对于星乃将有重大的意义。她凭自己的意志从过去回到了「这里」,这让我再欣慰不过。就「与过去诀别」这个角度来说,还发生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事情发生在星乃出院的隔周。「平野学长!天野河学姊!」我们在医院的等候室等著,上户树希就跑来叫我们。「今天很抱歉,要各位跑一趟……咿!」上户吓了一跳,脸都僵了。转头一看,星乃以凶狠得几乎能杀人的目光狠狠瞪著他。「马、马、马上,家兄和家父,就要来了……」胆小的少年边说边后退。「别这样瞪人啦。」「平野同学别说话。」少女始终很不高兴,咒骂著撇开脸。但她仍然不安地牢牢抓住我的衣服。「这医院可真气派。」我们身旁站著惑井真理亚。今天这一天,对星乃而言是重要的日子,不能少了身为星乃监护人兼养母的她在场见证。坦白说,真理亚对今天此行本来并不赞成,说服她的人是我,而说服起来更困难的是星乃。星乃再三推托不想离开公寓,但我拚命说服:「五分钟就好,不,三分钟也可以。」结果她总算提出「那就三十秒」这小家子气的条件,被我带了出来。她上面穿运动服,底下穿著动画人物图案的凉鞋,实在不是去见初次见面的人该有的打扮,但这也没办法。接著──这个人出现在宁静的医院等候室。首先看到的是个坐轮椅的男性。他微微低头,今天穿的不是医院的睡衣,而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的西装,往我们这边过来。推著轮椅的是个年纪大概有六十几的年长男性。星乃躲在我背后,真理亚露出严肃的表情。「这是家父。」上户这么介绍。「这次承蒙各位百忙之中拨出时间,非常对不起。同时,我也要为我们的致意与道歉拖延到今天,致上歉意。」年长的男性恭敬地一鞠躬,递出名片。上面写著「井田尚树」这个名字,以及一家上市企业董事的头衔。「我是惑井真理亚。」接著换真理亚递出名片,名片上可以窥见JAXA的标志。接著她看著星乃说:「这是我的养女。」做自我介绍。长辈间的招呼结束后……「──那么,哥哥。」上户这么一催,父亲推的轮椅上坐著的男性──Europa,也就是井田正树,抬起了头。他大概去理过头发,看得到用整发剂梳好发型的头。虽然黑眼圈很深,但包括他穿起来不太搭的西装在内,可以看出他为了今天已经极尽所能打理好服装仪容。星乃一直躲在我背后窥看情形,抓著我衣服的手灌注了力道。井田正树恢复意识是短短几天前的事。听说正好是星乃从「过去」回来的那一天,而当井田正树醒来,就像摆脱了附身的鬼怪似的,恢复到就算不再打电玩也能正常进行日常会话。而提议进行今天这场会面的,是他的弟弟──上户树希。说服父亲,以及与我交涉安排这次会面的也是上户。──请问能不能让我们安排一个让家兄道歉的场合呢?起先,上户提出这个提议时,不只是星乃,我和真理亚也都反对。事到如今才说要道歉,以为道歉就能得到原谅吗?别想得太美了──我们当然会有这样的心情,我不打算接受这个提议,也觉得一定不会成立。然而,上户再三请求的热忱,加上上户的父亲──也就是井田正树的父亲也正式提出请求,于是真理亚与星乃,再加上我,开了一场紧急家庭会议。这时我们原本还朝拒绝的方向讨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星乃抗拒──但我讨论到一半也开始感觉到,这次的事也许会是个很大的机会。当然风险是有的。坦白说,我不想让他们两个见面。然而,即使今后一辈子都不见面──不,正因为一辈子都不见面──我觉得今天这一天是必要的。「来,哥哥。」上户催促,坐在轮椅上的井田正树就将视线朝向我。星乃仍然躲在我背后,但这也无可奈何。光是她现在能在场就已经很够了。「非……」接著听见说话声。「非、非……非常抱歉……」Europa以沙哑的声音说了。「之前的……种种,真、真的……非常……抱歉……」这是谢罪。是针对Europa事件──在网路上的一连串中伤,以及入侵天野河诗绪梨的病房,犯下杀人未遂案道歉。「我、我、我做了……很过分的事,真真,真的,非常抱歉……」对方结结巴巴地道歉。星乃一直待在我背后。只是,感觉得到我的上衣被她在背后用力抓紧。Eur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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