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月十四日。星期六上午的课一如往常,有点慵懒地渐渐过去。古文教师反刍着咒语般的古文,听到一半我就得忍着不打呵欠。预报说最近会有台风,但现在还丝毫看不出这样的征兆,外面是一整片的蓝天。放眼往教室内看去,就看到有很多座位都空着。前面不远处的凉介座位空着,靠近走廊的伊万里座位也空着,身后靠近门的黑井座位也一样。伊万里和黑井到昨天都还有来,所以今天应该只是刚好请假,但凉介则是长期持续缺席。——第一届「天野河星乃见面会」开办!两天前看到的公告内容实在太荒唐了。一个冒牌货,不但在网路上冒充真货,还宣告要在现实中办网友聚会。看在星乃本人眼里,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如此挑衅。见面会的宣传不限于催特,还扩大到脸志、Instantgram等其他社群网站,留言数已经超过一千。我虽然心想这种聚会到底会有谁去参加,但看到留言栏里说要参加的人怎么说,就看得出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星乃本人所办。其中甚至有留言说是网路新闻站要来采访,可说形成了一股盛况,实在令人恼火。举办日是十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星乃似乎不会出席。她仿佛要强调「谁要去这种可疑的网聚」,用力收起笔记型电脑,不高兴地撤回她的大本营——电脑桌的另一头。相对地,我则有所犹豫。由假账号办的网聚——聚会上会做些什么事情,让我很有兴趣知道。如果假账号「里面的人」会到会场,那就是揭穿对方真面目的大好机会。然而,也不能否定这有可能是圈套的风险,反而会觉得参加实在有勇无谋。总之,时机实在太巧。我在布告栏上跟「主谋」对话,一提起网聚,对方就撤收,紧接着这个假账号就宣告要办网聚。要说巧合也未免太巧。从结论说起,我采取了「妥协方案」。考虑到当天的情形会在网路上「直播」,我们决定收看直播。另外我们也从关注假账号的人当中,挑选出看来比较会积极分享活动实况或上传影片的人,关注他们以便收集情报。而且从Europa事件的来龙去脉来看,也猜得出即使有人来,终究也是「手脚」,「主谋」多半不会现身。既然如此,就觉得我们也透过网路看直播比较妥当吧。这些念头想着想着,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就上完了。同班同学收拾东西时,我用手机查看状况。假账号还是一样,继续在宣传网聚。就在这时。「——平野同学。」有人叫我。抬头一看,眼前是个绑辫子的眼镜少女。「怎么啦,宇宙?」「可以跟你讲一下话吗?」「嗯,可以啊。」换作是平常,她应该已经让眼镜亮出反光,说道:「我说过别用这个绰号叫我吧?」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她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僵硬?「你有听说什么姐姐的消息吗?」「秋樱姐?」「怎么说,最近完全联络不上。我就想说平野同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不,我也不知道。我有打电话给她,但完全没回应。」「这样啊……」宇野带着沮丧的表情说下去:「姐姐她随时都为了采访,到处跑来跑去,所以本来就常会联络不上。上次我们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她还放我鸽子。过去她会临时取消,但至少都会有联络,所以我就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有问过其他可以联络的——」我正想详细问下去时——校内广播的钟声响起。『2年A班山科凉介同学,请立刻到办公室。』凉介……?我从椅子上站起,说声:「抱歉,宇野,我们改天聊!」就跑了出去。——凉介来上学了!级任导师当然也知道他长期缺席。这也就表示,刚刚的广播是以凉介来到学校为前提。我觉得说得通。我冲出教室,弯过走廊,办公室就近在眼前。我打开门冲进去,首先就去找级任导师的座位。记得是在靠走廊的位子。「金城老师!」我这么一喊,这位年约半百的教师就抬起头。「喔,是平野啊。怎么啦?」「呃,那个……凉介——山科凉介,还没来学校吗?」「还没来啊。」「他做了什么事吗?」「也不是做了什么……是缺了些文件。」「文件……」我的目光停在导师桌上的一个薄信封。「老师,这该不会……是他的退学申请?」「怎么,原来你知道?」年约半百的教师拿起信封,摸了摸白胡须。「对喔,你们经常混在一起啊。我说啊,平野,这种事问学生也不太对,但你对山科要辍学的理由,知不知道些什么?」「不……详情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含糊带过。「老师,请问,可以让我在这里等他吗?」「好啊。来,七月老师的座位现在空着,坐下来喝个茶吧。」老师拉出旁边的椅子,要我坐下。「失礼了。」我坐下来,在靠背很松的椅子上度过了一段静不下来的时间。结果凉介并未现身。老师说了声「如果他来,我会要他跟你联络」,然后就叫我回家了。○回家路上。我怀着沮丧的心情,走在傍晚的路上。刚才我去过凉介家,但按门铃也没有人出来。我还绕到房子后头看,但也没看见那台银色的机车,看来凉介出去了。我还不死心,在附近的树荫下等他回家,结果等到夕阳都西下了。凉介……虽说我早有觉悟,但知道他提出退学申请还是让我很震撼。既觉得该来的一天来了,同时又恨自己如此无力,完全没能为打破僵局做出任何贡献,只有后悔在丹田翻腾。我踩着沉重的脚步,弯过转角,看到这条路灯很少的路伸手不见五指。就像在象征我的未来,让我踏出的脚步更加沉重。就在我要走过行人穿越道时。我正发着呆,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得愣住。有车从我眼前开过,让我发现到行人用的灯号已经变成红色。我差点就没命了。我拍打脸颊提醒自己不能这样,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恶作剧。一辆机车从眼前掠过。车身在我眼底留下银色的残像,往道路远方骑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觉得那车身并不陌生。——凉介……?不知不觉间,我的脚已经在步道上飞奔。我不知道刚才骑在那辆机车上的人是否真的就是凉介。只是,机车的种类和安全帽的颜色都一模一样,让我从中看到了凉介留在我记忆中的身影。当灯号变成红灯,机车在车道前方停下,我更是拼命奔跑。我喘着大气。就在快到的时候,绿灯无情地亮起,机车又往前行驶。但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继续奔跑。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在做傻事。我不可能追上机车,即使追上,也未必就是凉介的机车。而且即使真是凉介,我又讲得出什么足以说服他的话吗?但我还是往前跑。我心想:今天再不做点什么,一切就会太迟。今天凉介提出了退学申请。我觉得这就是他和我的命运还有交错的最后一个分歧点。机车已经不见了。即使遇到红灯,也只有汽车停下。我手撑着两边膝盖,喘着大气,满身大汗,但还是再度往前奔跑。或许是上天一直看着我这种不认命的挣扎吧。「啊……」弯过转角处,停着一辆机车。骑士把机车靠在路肩,在看手机。接着又把手机收好,准备再往前骑。「凉介……!」我大喊。结果骑士转过来看我,然后脱下了安全帽。「大……大地同学?」他震惊地睁大眼睛。太好了,果然是凉介。「怎么啦?而且你满脸都是汗耶。」「凉介。」我用快打结的双脚走近他。膝盖已经在发抖。「你,今天,去提退学申请……」「啊~~你已经知道啦?」他说得轻松。「嗯,我去交了。」「你……」我该说什么才好?我想起了以前在凉介家门前,他对我说过的话。说已经够了。「凉介,我说啊——」「大地同学,你想说什么我懂。」被他抢先了。「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凉介……」我说不出话来。凉介的表情很平静,却有着觉悟。换作是前不久的我,在这一步就会退开。我会看现场气氛,不会踏进有可能惹对方不高兴的领域。凉介现在显得很见外,目光一对到就会从我脸上撇开,就和之前对我宣告「大地同学,已经够了」的时候一样。气氛沉重得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膜挡在我们两人之间。我一直在逃避这样的气氛。二十五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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