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好感人的电影。”女友在我身旁说道。“对呀!超感人。”当时,我二十五岁、她二十四岁,我们将在两年后结婚。现在,我一个人在电影院的一片漆黑中思考……思考着夭折的生命,思考着无法实现的心愿,思考着我要如何诉说和一位女孩有关的故事。关于她的记忆,像被粉彩颜料着色之后的黑白照片,感觉上比真实情景更加鲜艳、清晰、历历在目。最早的一张照片,映出了十年前的情景,我要说的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虽然我忘了那位老师的名字,至今仍然记得他的身影。它的体形很怪异,就像放进特殊的模型中长大。他的手脚极端短小,只有腹部特别大,看起来就像是营养过剩的啮齿类小动物。这对人生感到疲劳的中年男子,处事小心谨慎。他总是不时地回头张望,好像很担心自己的世界会随时崩塌。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从他嘴里挤出的外星话,茫然地望着窗外,其他班级的学生正在操场上踢足球。我讨厌上体育课,因为我和谁都合不来,每次上体育课,这种与人格格不入的现象就变得特别明显。班上的同学从来不会把足球传给我,打篮球或橄榄球的时候也一样。我是外人,所以他们疏远我。由于我和他们的行为模式不同,所以被当作怪胎。因为我分不清正义和不宽容的界限,所以惹人讨厌。虽然我并不想要和他们交朋友,但是我无法忍受像白痴一样。一个人傻傻地站在操场手足无措。老师依然满嘴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奇妙语言,午后的教室里充满了倦怠的气息。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便闭上眼睛。内心产生了轻微的颤动,好像是一种预感。然后,那句话突然闯入我的心里。(好想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这是她的第一句话!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我却全盘接受了现实,既没有出现问号也没有出现感叹号。如果我背对着镜子迅速转身,竟然可以看到自己的背影,或许就会让我感到惊讶吧!然而,他的心声是不经意地在我耳边响起,让我失去了感到惊异的时机。于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和某天突然学会使眼色一样,根本不足为奇。当时,我就已经确信这是她的声音(她是隔壁班的学生),而且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幻听。在往后的几年中,我都可以听到她的心声。这种现象应该之限定发生在某人的身上吧!换句话说,我就像是一台坏掉的廉价收音机。我在昏暗的树林中跑步。虽然是夏季,空气中带着凉意,脚下的土地积了好几层潮湿的落叶。我的身体早已失去了重量,忘记要用肺呼吸,因为跑步是我至福的一刻。如果我说我当时年轻,或许真的很年轻。那样的年纪,在人生路上获得的东西比失去的多太多了。或许因为这种关系,所以每次跑步,我都可以用肌肤确实地感受我所获得的一切。独自跑在树林中,心情特别舒畅。一开始我就不打算参加学校的社团,因为社团带了集权主义的感觉,而且我跑步从来不是为了和别人竞争。终于我看到了树林的出口,前方是一片六亩大的田园。此时,我再度听到了那个声音。(约翰!)(约翰!)(等一下!)抬头一看,一只狗像钟摆般晃动着长舌头,正朝着我跑来。它即使看到我也没有放慢速度。当它慢慢地靠近我,才发现这只狗看起来好寒酸,它已经是年迈的老狗。身上的毛早已斑驳,露出了灰色的皮肤,眼角积满了眼屎。当它跑过我身边,陡然蹲下,把手揽进他的腹部,一下子就将它抱了起来。狗的双脚仍然惯性地做着奔跑的交叉动作,随后当它注意到自己已经悬在半空中时,才想气喘的老人一样,在喉咙深处里发出窝囊的声音。我抱着狗走出树林,来到了田间小径。她身穿白色无袖洋装,手压着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眯起眼睛看着我们。当我快要走到她的身边,就将抱在手上的狗放回地面上。“对不起。”(对不起。)两个声音在我耳朵里重叠。“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运动上上沾到了狗的口水。“没关系,小事一桩”我开始思考……人活在这世界,事后可以轻松笑谈的插曲,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好像穿着黑衣的寡言男人,不知不觉地出现在我们的对面,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我和她的邂逅也是如此。一切都太自然、顺理成章了,完全没有任何注解。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那一刹那的意义有多么深远啊!也认为或许是某个不知名的力量把我们拉在一起,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以及一开始就知道是她的声音,这些都代表着某种徵兆。然而,我当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它叫约翰吗?”我问她。“约翰?”“这只狗的名字。”“喔……对喔!名字真好听,以前我家曾经养过狗。”她低喃了一声“原来啊”随后又说:“幸亏你帮我拦住它。因为我改变了散步的路径,它乐坏了,于是就突然跑走。”“这里感觉很舒服。狗也会感同身受。”嗯!她颔首应允。“我……”沉默片刻。我开口说出:“我认识你。”“我也认识你。”她回答“你是不是叫井上悟?”我点头回应。“你是五十岚裕子。”就这样,我们两人的关系从此踏出了第一步。我们并肩走在小径上,狗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追着蝴蝶跑。她表示,自己半年前才东京搬来这里。我回答她:“我知道”,因为整个学校都在传,有一位来自东京的转学生。“井上同学,我听说你以前也在东京。”“对!国三的时候,我才搬来这里。”“东京的哪里?”“调布,你呢?”“我住在麻布,就在有栖川宫纪念公园的附近。”虽然都在东京却离得还真远!听我这么说,她表示:“不过我们可能曾经见过面,就像在涩谷或吉祥寺之类的地方遇到过。”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好玩了。几年后,我们又会在东京的街头相遇。如果说,人类与生俱来就拥有满满一杯的偶然,那么这只是其中的一、二滴插曲而已。她是一位寡言的女孩,我也不擅长和别人交谈。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两人到最后都找不出任何话题,我和她都变得沉默不语。“我要回家了。”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她说道。“对啊!天快黑了。”虽然我还不想让她回去,找不到留住她的话。我们再度陷入沉默,伫立在原地,感觉上彼此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说出某句话。(不知道下次可否在这里见面?)她心里也是有话难以启齿,于是我开口说道。“暑假的这期间。我都会在这里跑步。所以……”她开始静静对我微笑。夏天快结束了!在那一段时间,去那里报到逐渐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傍晚,太阳下山前的短暂时光,我们并肩走在小径上,不时地彼此聊天。“我也将会跟我妈一样死去。”她的这句话,至今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耳际,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可能是我对他提到“死去”这个字,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吧!“我妈十年前在医院里去世,和我为出生的妹妹一起死了。”她这么表示着,并且露出哀伤的笑容。“那个时候,我妈只有二十六岁,所以我的人生也会在二十六岁画上了句点。”她基于么中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明确理由这么表示。我撕毁从她的话里看到了不祥之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缺少了构成生命的要素。她的身材很瘦、眼睛特别大、双瞳炯炯有神。但是,我却无法感受到生命力,反而觉得她的生命变得岌岌可危。“我妈也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对她表示,试图甩掉那种不祥的预感。“她到现在还活得很好,而且活蹦乱跳。不过整天都在说,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对啊!”说完后,我指着自己的头。“她的神经出了一点问题”“神经?”“对!曾经有一段时间,得了严重的精神官能症。之后就变得有点神经兮兮,所以整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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