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还没有完全消去,罗伦斯使劲转转头。若宿醉的话,他就不配做一个行商了。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将责任推到了倦意上。无论如何,没有比早晨起床后等待炭火烧旺的这段时间,更让人感觉无所事事的了。不仅如此,这里既不是熙熙攘攘的市场一角,也不是空无人烟的山间小屋,门外鸡犬微鸣,像摇篮曲一样衬托出室内的安静。万物俱寂,只有木炭被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罗伦斯使劲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向上看去。干干的腊肉颜色焦黄,圆葱和大蒜吊在梁间,还能看见保存用的酵母。就算没有钱也能过活。这个房间正体现了这句话。罗伦斯拨拨火炉,又伸了个懒腰。“早上好!”柯尔精神抖擞地问候到。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乱蓬蓬的头发说明了他的经济状况,从纤细的手腕、脚踝中甚至可以看出他经常食不果腹。但是,那机灵的眼神把这个流浪学生和乞丐区分了开来。那充满意志力的双眸,是区分他和乞丐的唯一特征。“今天好冷啊。”“若真冷起来的话,早晨想起床可就难了。”“这么说来,现在还没有冷到那个程度啊。”共同享受赫萝尾巴温暖的两人之间,生出了微妙的同伴意识。两人每天早晨来到火边,第一件事就是抖掉赫萝尾巴上的毛。若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萌生同伴意识也是很自然的。“赫萝还在睡吗?”“她蜷成一团睡得正香,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醒来。”罗伦斯只是笑了笑,把面包和腊肉分给柯尔,自己也吃了起来。“早晨的礼拜钟声敲响后,我们就去同盟的旅馆吧。”“那个……要我去叫醒赫萝吗?”罗伦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窗户的一侧,像是在从日期和光的角度推测时间。“不,不用了。没醒来也好。”“……她不会生气吗?”虽然柯尔发音很清晰,语气中也透出了良好的教养,但吃面包的样子却像小狗小猫一样。他把面包丁点不剩地全部填进嘴里,一眨眼就吃完了。“她没生气。因为如果那家伙认真起来,到底有没有骨头一下子就能弄明白了。”“哎?那个,你是说……”柯尔当然知道赫萝真身的威力所在,并且也早就发现了这一可能性。但她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不便挑明。不过,柯尔先是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又把视线投向了赫萝的卧室,说出了出乎罗伦斯意料的话。“她很信任我们呢,要加油了。”这次,轮到罗伦斯吃惊了。“哎……什么?”因为对方的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柯尔也怀疑自己说错话了。罗伦斯摆了摆手,用力揉着自己的脸。简直像是在捏粘土一般。这个年轻人真是了不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聪明。”“不……不,你过奖了……”“还是说,是我太笨了吗?”罗伦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有人天生聪明。但是关键的不是去嫉妒,而是努力赶超他们。“反正在你面前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罢。”罗伦斯拭去粘在手上的面包屑,站起身。一切都很自然。自己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去改变什么,而是怎样利用现有情况。“罗伦斯先生。”“嗯?”柯尔也站起身,拿着外套有些不忿地说道:“我也没有自信能做到罗伦斯先生这样呢。”在他的这个年龄,说出这句话实在令人欣喜。但是,对方还太年轻,不必当真。“你若当自己是我的弟子就不太可能。”罗伦斯胡乱揉了揉柯尔的脑袋,继续说道:“结伴旅行中不需要两个相同的角色,只有相互弥补对方的不足,才能算是旅伴。”若赫萝睡醒的话,恐怕会裹着毛毯笑吧。但柯尔却像是听到了玉旨纶音一般,使劲点点头。“我会加油的。”“嗯,拜托了。”罗伦斯说完,窗外正好响起了钟声。两人一起转向钟声传来的方向,侧耳听罢,开始行动。罗伦斯终于知道赫萝为什么中意柯尔了。而且,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样沉着。窗外,是令人炫目的艳阳天。“先确认圣遗物的一览表。若真的写在里面的话,就能省去不少功夫。”“那么,我就扮作前来朝圣和见学的学生?”“如果被问到的话,就说对教会的运营有兴趣。你在学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吗?”罗伦斯坐在冷冷清清的牧羊人宿舍门口,向往脚上缠布的柯尔问到。柯尔之所以要缠布,是为了避免穿草鞋时脚被冻伤。“我在学校没怎么学过有关金钱的知识。”“是吗,那正好。”柯尔使劲把布打了个结,先是一愣,然后微微地笑了。“因为在学校没能学到,所以还请多多指教。”“好的。”罗伦斯摸摸柯尔的脑袋,离开了。今天万里无云,地上反射的雪光很刺眼。就算在冬天,翻山越岭折路迂回的商人们也被太阳晒得黝黑。听说其中有些人甚至被灼伤了眼睛,柯尔现在终于能够明白个中缘由。较晚出门的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希望能在一览表里找到头绪。”“这是你的工作。”听到罗伦斯的话后,柯尔不禁一惊。“哎!”的一声叫了出来。“你对圣人的知识想必比我丰富,特别是有关牧羊人的守护圣人,原来是邪神的圣人,和有关羊或狼的古怪迷信,这些都要靠你分辨。”柯尔之所以受到赫萝的青睐,并不只是因为他那彬彬有礼的举止,还有他内心的坚强。“……知道了。”柯尔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罗伦斯也拿出师父的架子,说道:“交给你了。”随后,只见他昂首挺胸,把手伸向了卢威克同盟所在旅馆的大门。“嗯……哟——昨晚闹得真不轻啊。”开门一看,里面已经坐了几个商人,正在边吃边聊天。其中一人手持水壶向这边搭话。因为积雪而无法出门,这种一大早就在旅馆喝酒的光景并不少见。“早上好。我们是来找皮亚斯基先生的,打算就昨晚宴会的事谢谢他。”“拉古去圣堂参加交涉了。别看他年纪轻轻的,真是不得了啊。”估计对方指的是干部们参加的交涉活动。听男子的口气,皮亚斯基似乎不是普通的联络员。在卢威克同盟购得修道院土地之后,可能打算移民其间,在那里开辟新市场。若说从事移民事业的人会担任区区一介联络员,这其中肯定有古怪。“是圣堂吧。多谢了。”“嗯。今后再来喝酒吧。下次叫上那个少爷。”对方所指的,多半是他为了收集情报而虚构的有钱人吧。虽然有些露骨,但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遮遮掩掩惹人疑心往往会招来更坏的结果。因为疑心和想象往往会脱离真实情况,无边的膨胀。“圣堂不是正在做礼拜吗?”离开旅馆前往圣堂的途中,柯尔这样问道。“修道院想必是怒不敢言吧。看来他们的地位比想象中还要弱。”圣堂在雪光和日光的交相辉映下,比任何精心打磨过的宝石还要光焰夺目。但是,前来祷告的虔诚信徒吗却不得进入圣堂,只能在外面祷告。由此可知,修道院的权威已经荡然无存了。在紧闭的大门外面,几个虔诚的商人正站在当地祈祷。就在罗伦斯思考对策的时候,圣堂的大门同时开启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在前面的是带着侍从、衣着华丽的商人,紧接其后的是抱着羊皮纸或纸卷、看起来很老练的商人集团。而皮亚斯基就站在老练商人集团的最前面。他发现站在路边的罗伦斯,离开了大部队。“早上好,罗伦斯先生。昨晚不要紧吧?”“我的同伴是个酒鬼,没少挨她的抱怨。”“哈哈。那下次就叫上您的同伴一起来吧。”在寒暄的同时,罗伦斯上下打量着皮亚斯基的打扮。看起来,他在修道院里的地位并不低。“皮亚斯基先生,您有时间吗?”听到罗伦斯这样一问,皮亚斯基转头看了看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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