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街上后,罗伦斯才发现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日落后继续展开的祭典与白天的活动完全相反,丝毫没有散发出愉快的气氛。不用说化了妆的游行者,就是用麦草或木头做成的玩偶也都各自架着武器不停地打斗,而无法架起武器的巨大玩偶则是被当成武器直接上场。在怒吼声响起的同时,巨大麦草玩偶互相撞击。每当碎片飞散,欢呼声便会随之出现。现场四周的乐器演奏气势澎湃、不输给打斗的狂野气氛,而黑衣人们则负责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斗歌曲。罗伦斯避开人潮,往北边的方向走去。嘈杂声不停地在罗伦斯的脑中翻腾,令他难以忍受。尽管罗伦斯在绵长的路上不停向前走,喧闹气氛却依然存在,他不禁觉得祭典的喧闹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罗伦斯承受着喧闹声的虐待,精神仿佛遭到魔女下咒啃蚀一般;而方才与赫萝的种种互动也同时在他的脑海浮现。罗伦斯看见站在赫萝面前的自己,看见自己那窝囊模样让罗伦斯不禁想要放声大叫,但是他强忍了下来。因为罗伦斯至少仍保有一些理性,他告诉自己如果有力气大叫,不如把那精力和体力放在改善现况上。以赫萝目前的状态来说,或许她真有可能接受阿玛堤的求婚。因为在这场价格高涨的不劳而获的战局里,阿玛堤有可能是最早出手的商人,所以他应该已经赚得相当多的利益。如果不快想办法,或许阿玛堤会不等明天日落,就拿出他的所有财产宣言已经达成契约。罗伦斯感觉胃部像是被紧张感掐住,不禁发出如呜咽般的声音。他仰头望向黑暗的天空,然后捂住了眼睛。如果罗伦斯无法阻止阿玛堤继续以暴利赚钱,他只能够回到旅馆与赫萝言归和好。然而,显而易见地,想要与赫萝言归和好,比阻止阿玛堤继续以暴利赚钱更加困难。‘咱是汝的什么人啊?’赫萝的质问让罗伦斯不禁当场陷入了思考。就算到了过了一段时间的现在,罗伦斯仍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罗伦斯确实希望能与赫萝一同旅行,而且一想到赫萝真要嫁给阿玛堤,就令他坐立难安。然而,罗伦斯如牛一般反刍方才发生的事,心头涌起一阵比胃酸更加强烈的酸楚,他的脸部不禁扭曲。在罗伦斯心里,他真心认为赫萝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如果要罗伦斯回答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却无法说出明确的答案。罗伦斯捂揉着脸颊,试图强制放松变得僵硬的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当时愉快的祭典热闹气氛,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一场梦。想必就是万能之神也料不到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会有如此变化吧。罗伦斯在视线前方看见了一边跳着剑舞,一边在大街上行进的游行队伍。彻底变了样的游行队伍散发出粗暴野蛮、显得不吉祥的气息,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白天的盛宴气氛。罗伦斯感觉这就像现在的赫萝与他的关系。罗伦斯后悔自己把信件留在书桌上。他心想如果没有留下信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找到适当的时机说明,相信反应那么灵敏的赫萝也不会如此失去理智。而且,赫萝说的话指出了罗伦斯自私及欠缺决心的地方。就是满不在乎地回去找赫萝,罗伦斯也不认为自己能与赫萝好好交谈。虽然城里的气氛让人觉得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但这里到底是北边地区,就算大街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祭典的游行队伍似乎不会来到这里。在如此一片静寂当中,罗伦斯总算能够平静下来,好好地深呼吸。他转过身子,再次一边缓慢步行,一边重新思考。首先——事到如今,不可能只靠着诚意就想让赫萝冷静下来听话。更何况,连罗伦斯都没有自信能够直视赫萝。既然这样,姑且不论能否与赫萝和好,但至少不能让赫萝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然后投向阿玛堤的怀抱。只要阿玛堤筹不到一千枚银币,赫萝就依然被债务的枷锁绑着。虽然还是不确定赫萝会不会乖乖听话地跟在身边,但至少能够以债务为由提出主张。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必须朝阻止阿玛堤达成契约的方向去思考。在这祭典的独特气氛之下,黄铁矿的价格可说呈现异常上涨。照马克的判断,今后价格会继续上涨。虽然不知道阿玛堤手上有多少数量的黄铁矿、赚了多少钱;但是,据说目前的黄铁矿价值是进货价的好几倍、好几十倍,所以阿玛堤的投资金额够多,就有可能已经赚得一千枚银币。不过,就这点来说,可说幸运的是,黄铁矿并非采掘量很多的矿石。就算利润是进货价的好几倍或好几十倍,如果投资金额太少,根本赚不到多少钱。不过,阿玛堤也不一定要靠黄铁矿赚到一千枚银币,但这种想法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阿玛堤继续以暴利赚钱,甚至应该说必须让阿玛堤亏损。因为如果阿玛堤愿意拿出所有财产,抱着就算波及今后的生意也无所谓的决心,就有可能筹足一千枚银币。可是,如果说想要阻止阿玛堤继续以暴利赚钱很困难,那么想要让他亏损就更加困难了。根本不可能以正面攻击的方式对抗阿玛堤。因为在黄铁矿的价格高涨之下,阿玛堤能够确实赚取利益,所以他根本就没必要逞强。既然没必要逞强,就不会被骗上当。那要怎么做呢……不知反复思考了多少次,罗伦斯仍然碰上相同的问题,他忽然看向身边说:“呐,赫——”虽然罗伦斯没把“萝”也说出口,算是勉强补救回来,但终究躲不过与他擦身而过、打扮像工匠的男子投来的异样眼光。罗伦斯再次感受到,总是在他身边展露狂妄笑容的娇小身影有多么地巨大。他不禁怀疑起过去自己是如何独力走过岁月。如果是赫萝,或许会帮忙想出好办法;就算没有想出好办法,她或许也会帮忙提示一下。罗伦斯察觉到曾几何时。自己对赫萝已经有了这般的依赖心态。‘咱是汝的什么人啊?’看着这样的自己,罗伦斯根本不敢抬头挺胸地回答这个问题。既然这样,罗伦斯应该这么说:“如果是赫萝会怎么思考呢?”罗伦斯当然不认为自己有办法完全模仿赫萝那般极其不可思议的思考逻辑。尽管如此,罗伦斯毕竟是商人。商人一旦得知了陌生的构想,就必须在隔天将这个陌生的构想化为已有,才能够不断超越竞争对手。赫萝的思考重点就在于把整体状况看得仔细透彻。而且,面对眼前的状况,赫萝不会加以区分,而是会不遗漏任何细节地从各种角度去思考。这思考方法看似简单,其实相当困难。有时候看似天外飞来一笔的点子,却是拥有极其理所当然的本质。阿玛堤是因为黄铁矿的价格上涨而赚得利益,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亏大钱呢?所有方法当中,最单纯、也最不容易想到的点子是什么呢?罗伦斯思考了起来。他以不受到商人常识束缚的头脑思考。这么一来,想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只要黄铁矿贬值就好了。”罗伦斯出声说出这句话后,一副愚蠢极了的表情笑笑。他是在嘲笑想模仿赫萝的自己,果然只做得到这般程度。如果黄铁矿能够贬值,那当然会让人高兴地想要大喊万岁。然而,黄铁矿的行情一路攀升,完全不见下跌倾向。不管怎么说,黄铁矿的价值攀升倍数已经超出了十倍或二十倍的境界。黄铁矿的价值将持续攀升,而且——“而且?”罗伦斯停下脚步,他发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十倍?二十倍?这样的话,接下来会是二十倍啰?再接下来呢?”罗伦斯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赫萝用鼻子在笑他的模样。黄铁矿的价格不可能无上限地持续上涨。这类型的热门生意有个法则,那就是失败的时刻早晚一定会到来。罗伦斯险些发出如呜咽般的叫声,他急忙捂住嘴巴把声音吞回肚里。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必须考虑两点。首先是失败时机何时到来;以及是否有可能让阿玛堤掉进失败之中。仍然捂住嘴巴的罗伦斯一边走路,一边思考。就算黄铁矿的价格发生暴跌,阿玛堤会漫不经心地跌入暴跌风暴之中,而且不采取任何行动地让自己亏损惨重吗?罗伦斯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这未免太小看阿玛堤了。这么一来,就表示罗伦斯必须针对这点下工夫。只要能够让问题有一个具体的形式,罗伦斯自认他的头脑不会输给赫萝。罗伦斯的脑海里浮现了合乎理想的交易,一股冰冷又沉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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