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塔夫雷姆市曾三度被毁灭。其中得到记录的“摧毁”有两件。一次是人类与旷野之龙的对立——还有一次是基姆拉克教会与魔术士间的摩擦,即所谓的沙之战争。 尽管在短短的两百年间遭受了两次毁灭,但街市依然在这里稳稳扎根。鳞次栉比的街道犹如果盘里的水果般亮丽地点缀在大地上。西边是山岳地带,东边有引自〈森林〉水源的人工湖,中心区则有市内最大的建筑物——白色的世界图塔。这里是〈牙之塔〉所在的都市。奇耶萨尔西玛大陆上,唯一能使黑魔术士安心生活的场所。……他回到了这里。◆ ◇ ◆ ◇ ◆“这里是历史悠久的城市。某种意义上说,比阿伦塔姆还要更胜一筹。”多进一个人自言自语,并“嗯嗯”地自说自答。白桌子和白椅子——他坐在面向学生的舒适咖啡店里,捧着书自说自话。“多亏黑魔术士在历史记录上十分热心,以致历史记载中经常出现的『空白的记载』几乎没有。说实话,从这方面讲,最糟糕的史书就是阿伦塔姆的了。不管怎么说,那里是曾经的王都,很多事情都是被禁止记载的。现在看来,魔术士还真是诚实——不止对他人,对自己也是一样。”戴着厚厚眼镜,身高一米三左右的『地人』——只生活在奇耶萨尔西玛大陆南端的少数民族。他们是三百年前人类在这个大陆殖民时就已经生活在此的原住民,直到现在,也拥有属于自己的自治领地。因为人类的关系,已经有不少的种族遭受灭绝,所以以某种讽刺的说法来看,这可以算是一种“破格待遇”了。他身穿一件破烂的毛皮斗篷——这是地人最普遍的民族服装,在室内也照常穿着。多进扶扶眼镜,颇为得意地继续说:“这里在过去,曾经历过两次重建——这真不得了。两百年前,与天人产生对立时曾被彻底摧毁,半世纪前,又在与教会的战争中遭受洗礼。这都多亏在变故袭来时,能将所有人转移到〈牙之塔〉的保全系统的关系。但怎么想都觉得,比起城镇,一开始作为城寨设计而成的〈塔〉更能抵御外患——”“那个……”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被多进完全无视。“只是我不明白,街上的居民全都逃进〈塔〉里后,天人以及教会的军队干嘛还要去破坏无人的市区呢?这只能造成劳力的浪费——事实上,这也是基姆拉克教会最终失败的原因。在他们毁坏无人的塔夫雷姆市时,从侧面遭到了魔术士的全力攻击。尽管是奇袭,但两者之间的势力差距有近十倍之多,这样都能扭转战局,可见魔术士的战斗能力实在非比寻常——不过,事到如今也不用发这么大的感慨。我们已经亲眼见识过很多次了。”说最后一句时,他好像回想起什么一样,声音比较嘶哑。多进使劲摇摇头,像是要摆脱什么讨厌的回忆,他继续说:“嗯,不管怎么说——”“这位客人……”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再次被无视。“现在已经没有军队会来塔夫雷姆市找麻烦了——天人已经自世上消失,教会的军队也被王都的贵族联盟给取缔了。至于贵族联盟……就有点微妙了,不过他们是没有闲工夫大老远跑到大陆这一头的城市来远征的。”“不好意思客人……”“也就是说,可以用风调雨顺来形容这里。虽然没什么产业,但人流量十分庞大,足够繁荣——”“…………”终于,身后的声音转为沉默。正好,多进也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书,身体僵硬了一般。一阵沉重的寂静开始在空气中扩散。最先败下阵来的是多进。他啪地合上书,回头一看——有一个和多进穿着相似的男性地人,被人拎小猫一样拽住脖颈,提在空中。把他抓在手里的是一个肌肉发达的服务生,三十岁左右,嘴上留了一圈胡子,腰部以下系着围裙。看来除了是服务生,可能还兼任店长。服务生的脸上保持祥和的笑容,低头看他。体格壮硕,却长着一张娃娃脸,他的笑容实在高深莫测。多进感觉这种笑就像是牧师在面对死刑犯时展露的表情。多进开始思考,这大概是因为——把这家店搞得跟废墟一样的关系吧,多进无奈地分析。刚才还是亮丽整洁的咖啡店,现在桌子椅子全都破破烂烂地散在地上。当然,除了多进、服务生,还有被他抓在手上的地人以外,店里没有半个人影,其他人全都逃光了。不知服务生有没有注意到,在打碎的咖啡杯周围有一滩茶色水洼,他的脚尖已经完全浸泡在里面了。服务生注视着多进,并保持笑脸。服务生的嘴唇开始朝上吊,慢慢说道:“这玩意儿是客人您的家眷吧?”说着拿视线示意了一下手上提着的『这玩意儿』——多进也顺他的视线看去。在那里的就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这玩意儿』。实在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实在是实在是……服务生提在手里的地人也同样身裹毛皮斗篷。小小的身材和蓬乱的头发都和多进差不多,只不过没戴眼镜,取而代之的是从斗篷下可以看见的一把剑鞘,破旧不堪,一看就知道是中古品。多进很干脆地回答:“不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听到这句话,服务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表现出慌乱的只有那个垂在空中的地人。“喂,臭小子!多进!”他手一指,叫道:“原来你是这么薄情的人吗,你小子!?哥哥我真伤心啊!”多进冷了兄长一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做说明。“想着一年就奢侈这一回,并做好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都忍饥挨饿的觉悟后,点了翻糖蛋糕。然后在我上厕所的时候把两人份都吃光,还把桌上的砂糖壶舔了个干净,更闯到其他桌子上大闹,其结果是大半个店都毁于一旦,像这样的人,和我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什么『已经』!血肉的羁绊才不会是这样的!听好了弟弟,我们应该要苦乐与共。有了痛苦,就用分担来稀释;有了欢乐,就以相拥来倍增!”“那倍增之后的痛苦都推到我头上来也太……”“不要有这种丧气的想法!你作为我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的波鲁卡诺·博鲁坎的弟弟,不要这样装可怜!”被服务生抓在手里的地人——博鲁坎就这样夸张地动来动去。他要是再离近一点,真想给他两三拳,无奈服务生就是攥着脖子不放手。服务生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干脆就石化在这里,让哥哥吊一辈子得了,多进不悦地说:“不要弟弟、弟弟的乱喊。我又不认识你。”“弟弟啊弟弟啊弟弟啊,哥哥觉得你实在不该说这种话。”“所以跟你说不要乱喊!”“嗯,事到如今——”服务生突然插话。博鲁坎和多进一下子全都不吭声了。只见服务生白色圆领衫的胸部,肌肉跳动了一下。他依然保持一副笑脸,继续说:“我管你们认不认识,总之快给我帮忙收拾混蛋。”“是……”多进垂头丧气地说。这时——咔啷……小小的一声钟鸣,门开了。只见白色木门被敞开,在乱得一塌糊涂的店内出现了一位少年。“咦?”少年骚骚黑头发,嘟囔了一句。长发一直披到后背上,咋一看像个女的——不止这样,脸型也像极了女性,多进之所以知道是个男孩,只是从他的穿着和极端消瘦的体格看出来的。年龄大约十四、五岁。穿一身全黑,加上身体周围的一种气氛,让多进联想到某个人。(黑魔术士……)多进心中想。实际上,因为是这里的缘故,大街上有很多魔术士。不过,像这个少年这样黑魔术士特征如此明显的情况,反倒很少见。少年看见服务生,语气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吗?福瑞普先生。”“啊,涕费斯吗……你这幅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了”福瑞普和涕费斯——多进把这两个名字记在脑里,并时不时地观察名叫涕费斯的少年。作为魔术士而言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体力,像这样瘦弱的身板没问题吗?还有,一般来说,特别是黑魔术士,留的都是短发。也说不定,这个叫涕费斯的少年,不过是个打扮成魔术士模样的普通学生也说不定。(应该没这个可能吧。)多进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反倒是单纯只是个营养不良的黑魔术士这个推论还比较靠谱。这个推测在涕费斯的一句话之后就得到了证实。少年摸摸自己身穿的黑衣服,腼腆地说:“嗯。我去〈牙之塔〉有点事。所以穿了正装。这还是别人的衣服。”“什么事啊?”福瑞普问。涕费斯摇摇肩膀回答:“没什么大事。只是代老师一天班。她说要去见过去的同伴,所以今天不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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