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个周日,是个兼具阳光与高温的大晴天,非常适合作为夏天的开幕。原本估计直扑关东地区的强烈台风在前天往东转向,便成了温带低气压。我是所谓的晴男吗?不过我的小学四年级只留下痛苦的回忆——期待已久的滑雪之旅,因下雨而被迫取消,我想她应该是晴女才对。遇到恋爱中少女特有的恋爱光波,连台风也退避三舍。搞不好还能用拳头阻止地震发生呢,※邪————!(编注:漫画《刃牙》中范马勇次郎的招式,能一击停止地震。)关于服装,我最后穿了现有的衣服。拉出抽屉中夏天用的棉质外套,披在T恤外,下半身则搭配刷白的丹宁裤,鞋子是平常穿的运动鞋。外表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差别,不过我昨天可是去了一趟发廊。「好久不见,今天怎么会想到过来?」设计师问道。我当然不好说是要跟高中女生约会,只好撒了一个「嗯,参加丧礼」这种没必要的谎。发廊这种地方真是令人紧张。其实我本来想去车站前的百元剪发,可是老妹说「真不敢相信老哥的选择……」,所以我就乱来了一回。老妹的心情跟天气相反,一直呈现低气压。原本以为咬苹果应该能改善,所以我贡献了三千元点数卡,结果抽完卡好像全都重复了,她大叫「我最讨厌老哥了!」。又不是我的错。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换成雏菜跟男生约会,我大概也会心情很差吧。我并不是妹控,只是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要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抢走,指甲就不禁深深陷入紧握的拳头。啊,流血了,好痛啊。一想到这里,顿时对那道替孙女着想的「公司命令」产生某种程度的理解。当然,前提是做这件事的不是我们社长。我胡思乱想着,在上午十点五十分抵达约好的多摩中心站。多摩中心,简称「多摩中」。虽然很容易因为涉谷的中心街而被误以为是潮男出没的地方,事实上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新市镇。刚来东京的时候,有种「这根本是诈骗」的感觉。光靠三丽鸥彩虹乐园和倍乐生大楼根本没办法变成年轻潮男!不是说办了讲座就会改变吗?也罢,不过此地现在已经完全成为我的生活中心。离开验票口后,我突然发现一件事。这里共有三条路线交会,分别是「京王线」、「小田急线」和「多摩都市单轨列车」,站名都是多摩中心。※全员都是中心——这可说是奇迹。我平常几乎只搭京王线,所以没想到这点,她应该没问题吧?(编注:暗指偶像团体的Center。)「枪羽先生——!」即使在人群之中也听得很清楚,我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南里花恋正在使劲挥手。今天当然穿着便服。原本以为她会选择往常比较成熟的服装,结果竟然是露出浑圆香肩的细肩带洋装。从上到下是由纯白转为淡粉的渐层设计,雪花刺绣点缀于其上。炎炎夏曰所降下的白雪,光看就觉得凉爽。穿在她身上当然格外好看。不错不错。裙子的长度还在基本常识的范围之内,不过肩膀就……喂,太暴露了吧?只是挥挥手,宛如凝脂的柔嫩腋窝就暴露在外,大大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相当不错。不过站在她身边的男子,我就敬谢不敏了。大热天还穿着西装,蓄着白胡子的嘴唇紧闭成一条线,以热得受不了的表情瞪着我。「……」那个人正是高屋敷社长。我忍不住想原地右转。要不是她的腋下实在耀眼,我真的会掉头就走。不会吧,难道约会还要监护人同行吗……「对、对不起,枪羽先生。那个,不是这样。」她看起来有些慌张。「外公是来当面向枪羽先生道歉的,对不对?」「……」社长不发一语地睥睨着我,仿佛把我当成可恨的敌人。看起来不像要道歉,完全是打算决一死战的狂战士。「外公……」听到她有些为难的声音,社长顿时不甘地垂下视线。接着只见社长弯下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身躯,开口表示歉意:「对不起,枪羽——就是这样。」「喔、是……」阿卡迪亚日本法人的第一号人物向我低头,比起害怕更让人困惑。行经车站的路人纷纷对我们报以好奇的目光。「可是、可是!如果再让我的孙女伤心流泪,到时候我就把你、你你你、你这家伙!」「外公!」被她斥责之后,社长宽阔的肩膀顿时缩得小小的。在公司里,他是魔鬼社长,连大哭的小鬼头都会被他吓得不敢作声,结果在孙女面前一点形象也没有。「我今天只是来警告你而已,并不打算打扰你们。」「原来如此。」既然不是来决一死战,我也以礼相待吧。于是我以先前在社长室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再度向社长低头致意。「社长的孙女就暂时交给我了。」「…………嗯,万事拜托。」古人说恶鬼也会流泪,不过社长的眼睛看不到半滴泪水,只微微浮现之前从未见过的平静波动。挂念爱孙的祖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吗?社长跟她轻轻拥抱彼此。长时间居住在国外,因此也习惯了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吗?她的反应很自然,在外公的耳边轻声说道「放心,没事的」。目送社长的背影消失在计程车招呼站之后,我不禁叹了口气,结果刚好跟她的叹息声重叠。看来她的想法跟我一样,我与她忍不住互望一眼。「有个过度保护的外公还真是辛苦。」「就是说啊。」两人不禁笑了出来,看来应该可以从最糟糕的开头重整态势。「我们走吧。」「好的!请多指教!」我迈开脚步,她也随后跟上。我调整步伐,尽量跟她并肩而行。如果是经验丰富的男人,应该会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不过这是我超级久违的约会,一不小心可能会把她甩在后方。而且也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着,毕竟这不是健行,我们也无法变健康。找些适合的话题聊聊吧。「学校什么时候放暑假?」「从十七日开始。」「打算去哪玩吗?」「目前没有计划,枪羽先生呢?」「没有,我连暑假都没得放。」「咦,真的吗?外公他说要休一个星期的假呢。」「像社长那样的公司干部跟其他人不同。有家庭的一般职员会利用特休放暑假,不过我应该会一直待在公司吧。」啊,糟糕,抱怨起公司的事情了。上班族就是这点不好,开口闭口都是工作。不过她好像对此颇有兴趣——「枪羽先生为什么进入现在的公司呢?」「原因?不值一提啦,没办法让你充当参考。」「没关系,人家想知道!」她都以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我了,我不可能继续保持沉默。「之前不是提过吗?我在念大学的时候立志成为作家。当时真的只有这个目标,完全没进行※就活。」(编注:大学应届毕业生在毕业前求职取得内定的活动。)「好强,很Rock呢!」「……Rock吗?所以毕业之后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暂时做兼职,结果到了现在这间公司——原因是时薪比较高。当时没打算待太久,原本计划一年之后到其他公司应征,结果却一直拖拖拉拉。大概做了三年,公司问我要不要转正职,另外找工作也变得更麻烦,就一直做到现在了。」我的人生简直就像漂流木。蓦然回首,已经漂流到这座岛上了。「好强喔!这是下克上耶!」「……谢谢……」她对我是不是有些过誉了?而且也太包容我了吧。该说她具备这个年纪所欠缺的宽阔胸襟吗?也或许是开朗的个性使然。「三年就从兼职变成正职,如果再过十年……就会变成总统!?」「……」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天然呆。我还是抓不准她的人物设定,这点我有自知之明。离开车站之后,我们走在两旁都是商店的大马路上。今天是出梅后的第一个星期天,街上到处都是人。艳阳高照,大家都选择有屋顶的人行步道。空间实在有限,于是我让她走在能遮阳的内侧。「真是不好意思,不会热吗?」「偶尔晒个太阳也不错,别放在心上。」一脸歉疚的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紧紧抓住我的外套袖口。大概是不想离我太远吧。抓住袖口的指尖混入微微的亮粉。看起来像涂在接近裸粉的底色上,不像一般的指甲彩绘那么花俏,无损她一如既往的清纯感,又起了点缀的效果。雏菜每次都把百元商店的化妆品当成色铅笔乱涂,实在应该跟她好好学习……不,还是算了。不然她会说「那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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