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一美站在风中。不是琥珀色的暴风,而是在柔和的荒野微风之中。在眼前能让人体会到深邃苍穹般无尽辽阔的青空之下,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和近处分布在白色地表上的绿丘夹着一片波光粼粼的宁静湖面。水、土和草的味道,弥漫全身。随着微风轻抚脸颊的,不知是草尖还是花瓣。伫立在山丘上的吉田眯着眼睛俯视这一切,低声喃喃。“好美的……梦。”对,她很清楚,这是梦。她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发生了什么事,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才会止不住地颤抖。因为她感觉到,那幅光景被染上了幸福的遗憾,喜悦的痛楚与平和的悲伤。所以,就连那是谁做的梦,她也知道。“谢谢你,吉田一美小姐。”吉田第一次察觉到,在面前平缓的绿色坡面上,有一个少年正背对自己坐在那里。就连他是“永恒的恋人”约翰这件事,她也理所当然地知道了。“谢谢……我吗?”“嗯。”面对怯声怯气询问的少女,约翰隔着瘦小的后背温柔安静地回答。为了不惊醒在他的身旁,把脸颊搭在他肩膀上安然入眠的“彩飘”费蕾丝,约翰轻轻地说道。“因为你为绝对不希望这样做的费蕾丝实现了我任性的愿望。”吉田不知道他这种奇怪的措辞到底有何用意。“所以,要谢我?”“是的。如果一直待在‘零时迷子’里,总有一天我会消失。在变成那样之前,让我们再次相会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你。所以,谢谢你。”约翰毫无炫耀之意的谢词对于吉田来说却辛酸不已。或许是因为在梦中,她才能够直率坦白地说出心中怀有的感情。“对不起。”“嗯?”突如其来的道歉使约翰总算将视线移向背后。吉田对与风之伴侣相配、与纯真笑脸相称的少年忏悔道。“我现在大概能理解费蕾丝小姐把‘希拉达’交出来的心情了。但是,我却为了改变自己喜欢的两个人之间的形式……强迫她做了绝对不期望的事。所以,我要说声对不起。”“……”约翰微微一怔,然后露出笑脸,为她的坦诚满怀敬意地说。“……你是在为费蕾丝道歉呢。不过,当初是费蕾丝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把宝具‘希拉达’交给了你,而且你也因此十分苦恼,甚至还遭受到预料之外的危险。既然这样,我要回答你的话还是谢谢。”“约翰先生。”把视线从诚惶诚恐、一时语塞的吉田身上移开,约翰回过头眺望着向远方延展的绝美景色,满足地吐了一口融入风中的气息。“我把你叫到这里的理由是给朋友带口信,本来只是这样而已……但是现在我觉得,能跟你说说话真是太好了。”“口信……吗?”“因为接下来会变得很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费蕾丝因为我对她做了过分的事而耿耿于怀,说着‘不能来’,拒绝再与你有所关联……不过,我却想试着一鼓作气地撒一次娇。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嘛。”从他那天真无邪的任性中,吉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模糊的悲伤,或者是隐藏的苦心。即便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多余,但果然还是因为梦的关系吧,她直率地询问道。“今后,您打算怎么做?既然是费蕾丝小姐不希望的事,也就是说,约翰先生要……”“嗯。我会消失。费蕾丝不愿意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愿望放在心上。虽然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我想对在这期间能做的事情投下赌注……不,应该说是寄托希望。”面对仅仅袒露背影、表明决心的约翰,吉田怀着希望说道。“治疗,或者类似的事情吗?”对吉田始终温柔的话语,约翰却用微笑予以否定。“不是。不过,那是曾经有一位‘王’尝试过的、跨越死亡的唯一方法。如果利用即将发生的事态,或许就能实现。”没有解释那么简洁,对于觉悟的确认变成了自问自答。“我们准备利用创造神的大命成果,所以交出了改变式的虎之卷,唆使他们像刚才那样做。幸好两位天才前辈留下了可以用做参考的雏型,我当作兴趣研究的式也总算达到了实用的水准……啊,刚才说的利用或唆使之类的话还请保密哦。创造神和火雾战士听了会生气的。”“是,我明白了。”虽然有一大半都没听懂,但吉田还是为约翰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小孩一般要求保密的行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大概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微微颤动的纤瘦肩膀显露出笑意的约翰抬起脸来。“这里的景色不错吧?”对天,对山,对湖,对一起做的梦,他向少女夸耀道。“这里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和费蕾丝一起飞上天空后抵达的地方。听了和父亲一起飞翔在世界各地的事情之后,我就缠着她说‘那我也要’。”吉田察觉到自己不需要回应,就任凭少年说下去,自己只是默默地聆听。“我只是想和费蕾丝一起永远飞下去,所以就忍耐着冰冷的寒风和沉重的眼皮。我紧紧握住她温暖的手,不顾一切地将痛苦隐藏再隐藏。但是,飞过君士坦丁堡附近时,我终于还是昏迷了……等到醒过来,我就发现自己睡在这里的湖畔上。”吉田似乎看到他的脸微微向旁边靠去。“我睁开眼睛时,眼前就是这幅光景和担心地看着我的费蕾丝。然后,她用‘放心吧,等好了再一起飞’这种奇怪的方式责备了我。在那之后,我们有数百年都没再来这里,虽然一起飞的机会有几万次。”比眼泪还要灼热的感情,从声音中流露出来,融入风中。“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费蕾丝会做这个梦呢?”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啊啊――与那个时候一样,我们就在这里。”如同打鸣的公鸡一般,他宣告着梦的结束。“我是幸福的。”费蕾丝依靠的肩膀开始晃动,头发也随之摇晃。接着,约翰温和而坚强地对自己所爱的人宣誓。“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和费蕾丝在一起。”“嗯,我也是哦,约翰。”像是诚心的宣誓得到了认可,又或是宣誓得以成立一般,费蕾丝回答之后回过头来。吉田看到了两人极其幸福的笑脸。被无比清新的光景打动心神的吉田,同时产生了梦境随风飘散的感觉。“啊……”在梦的碎片开始飘落之时, “约定的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她的面前。正因为相爱而分开的两人对引导他们再次邂逅的少女致以微笑。他们牵起来的手想必再也不会分开。然后——受托传达口信的吉田醒了。“……”不容她回味睡梦的余韵,战场在突然开阔的视野中延展向无尽的远方。异形的“红世之徒”成群结队地袭来,这是一幅犹如噩梦般的场景。“――!?”巨大的反差令吉田张口结舌,她忍不住扭动身体。(我被绑住了!?)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住的吉田陷入了恐慌。她拼命地试图解开束缚——“冷静一点!没事的……”从她的身旁,传来了男人慌张的声音。“……倒也不能这么说。”他追加了一句让人完全不能放心的话。吉田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不过在视线无法从噩梦般的场景上移开的她的眼前——强烈的冲击撞在侧面并爆裂。缠绕着褐色火焰的黑色块状物体――它原本是由火焰牵引的车子,但已经在四处碰撞后不能保留原形――被甩了出去。虽然看到从效果范围之外有更多数量的“徒”杀来,吉田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她受到了保护,而且她也明白了褐色火焰意味着什么。吉田紧张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于是重新开始审视周围的状况。眼前与战场之间隔着一块玻璃,她在移动,或者说是被搬运,这里似乎是室内,她听见了引擎声。所以说——(在汽车里面?)她刚才一直觉得身体被束缚,原来是因为座椅上的安全带。想起自己拼命挣脱安全带的丑态,吉田不禁满脸通红。而这也是因为她有了这么做的从容心情。接着——“冷静下来了吗?”从左边(起初她连左右都没有分清)再一次传来了声音。“安全带似乎让你受惊了,真是抱歉。内部姑且算是我掌管的领域,冲击和倾斜基本没有影响,只是出于让客人坐在助手席上的习惯,我忍不住就给你带上了。”对听似友善的声音,吉田本想回以尴尬的笑脸,却再次陷入了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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