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魔眼搜集列车 上 第三章

                1对「那个」而言,世界看起来就像泡沫。人也好、物也好,都没有不同。在他的眼中看来,就像许许多多泡沫块叠在一起,偶然构成像那个样子的形体。消失迸散,在迸散中诞生,彷佛这个世界作为整体没有任何变化般粉饰著。在某种意义上,那说不定是永远。如果虚幻的泡沫集合体正是世界,虚幻的连锁则等于无限。不管分割得多细,都只会剎那变得稀薄但不会消失。普朗克时间剎那正是一生,有相同数量的宇宙迸散消融。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不记得了。不过终究是泡沫,一碰触就会迸散,只要划出境界就会轻松地断开。与大小无关,更何况生物非生物等等更不值得考虑。对「那个」的眼眸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个」在很久以后才得知魔眼这个名称。啊啊。那一定是位于极限的魔眼吧。亦即,作为「彩虹」位阶的魔眼──*奥嘉玛丽的侧脸已经失去血色。她以颤抖的手指触摸尸体的大衣。不顾沾染上血迹,摇晃著无头的尸体开口:「……特丽莎?」她再度呼唤那个名字。「特丽莎?特丽莎?骗人的吧?为什么……」说到为什么的时候,她发不出声音。咳咳,她泄漏气息。就像陷入功能障碍的肺部,勉强尽到最低限度的职责般。「……你不是总是高高在上的吗?如果我解不出问题,你不是会高兴地用教鞭打我手心吗?为什么睡在这种地方!像平常一样训斥我啊!」「奥嘉玛丽小姐……」我不禁也想向她开口。可是,少女一回头看向这边就猛烈地谴责。「你们就是凶手!」她放声吶喊。当我们被这句话吓到,瞠目结舌之际──「开什么玩笑!把特丽莎还来!」悲痛的叫喊在车厢内回响。即使来自君主家系,她才年仅十一岁左右。面对如此凄惨的现场,没有人能够保持冷静。何况死去的是从她更年幼时即随伺在侧的随从,更是如此。不过──她后面所说的话,让现场充满非比寻常的紧张感。「是、是你!是你对吧!圣堂教会!」少女叫喊的对象,是沉默寡言的黑人老人──卡拉博·佛蓝普顿。在众人的目光汇聚之下……「……很遗憾。」老人缓缓地摇头。他顺势提出另一件事。「可以让我验尸吗?」「验尸?」「没错。我并非专家,但很熟悉这种尸体,也许会有所发现。怎么样,车掌先生?」老人询问的对象,是比我们晚一点赶到的列车车掌。即使碰到这样的惨案,消瘦男子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说,在魔眼搜集列车拍卖会上出现这种程度的情况是当然的?竞争对手从拍卖会开始前就互相残杀,也是平凡无奇之事?车掌取出银色怀表,微微颔首。「……我不介意,不过房间也需要清理。再考虑到发车时间,希望能在一小时之内完成作业。」他的口气真的一派理所当然。虽然带著无疑属于一流服务人员的真挚,但他太过沉稳的态度,简直像问题只是菜肴洒在地板上一样。正因此,我觉得少女的反应反倒是种救赎。「别开玩笑了!」某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从奥嘉玛丽伸出来的手上迸发开来。魔弹。纯粹由魔力凝聚而成──连在我这个外行人眼中,密度也远胜于莱涅丝以前施放过的魔弹──魔术的威力,令人不得不认同她不愧是君主的下任继承者。剎那间,卡拉博以携带的利器轻松弹开那发魔弹。后来老师告诉我,那种要形容为剑,握柄部分实在太短的武器俗称为黑键,在圣堂教会也是一部分代行者爱用的武器。(……可是。)我无法认知到他拿出那种武器的瞬间。如果这名老人有意,要与人和颜悦色地谈笑,同时一击刺进对方心脏应该也轻而易举。牺牲者直到死亡,或许都无法理解胸口掠过疼痛的理由。「你、你──!」「失礼了。」老人的手向侧面划过。被黑键的握柄轻轻击中太阳穴,昏厥的奥嘉玛丽倒下。老人接住她的身躯,温柔地放在血泊外的沙发上。「你们可以照料她吗?如果她在这个房间醒来,大概会出现震惊反应。可以的话,希望你们送她去休息室车厢。」他对我们说。「啊,好、好的,如果我可以的话。」卡雷斯代替处于动摇的我挺身而出。他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意外地冷静,是因为他姊姊放弃当魔术师时的状况非常严峻吗?他也提及亲人曾意图谋害他,或许那种经验磨练了他的内在。当卡雷斯抱起奥嘉玛丽离开,卡拉博开始观察周遭后,有新的气息出现。「发生了这种事?」话声从门口处传来。「你好像和魔术师的案件非常有缘呢,艾梅洛阁下Ⅱ世。」「你也一样吧。」老师头也不回地说。他似乎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化野菱理。「因为没那个心情,我刚才没有下车,那么一来,我算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吗?」「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适用于魔术师,你是最清楚的人吧。」「那就好。」女子刻意地笑了。她也一样,面对这种程度的尸体不露一丝动摇之色。还是,是我比较奇怪?在故乡也好,在剥离城和双貌塔也好,因为经历过几桩怪异的案件,我应该变得麻痹才对吗?……我连想都不愿去想。我低下头,想排解在胃部深处盘旋的反胃感,这时又有别的声音响起。「……死亡时间暂且判断在几十分钟内应该没错。死因也可以暂且视为是颈部切断导致休克死亡。因为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应该是在一瞬间杀死她。」是卡拉博的声音。如果是现代社会,验尸时大概会拍照,但他省略了那种步骤。魔术回路也可以进行详细记录,而且现代科学查出的证据想怎么伪造捏造都做得到,魔术师根本不相信。「……不过,凶手为何带走头部?是当作什么魔术的触媒吗?」「据说她持有未来视的魔眼。」「哦?」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再度望向尸体时,老师进一步补充。「凶手是不是打算夺走她的眼球,所以连头颅一并带走了?」「…………唔!」在他身旁听到这句话,战栗使我浑身僵住。老师的想法直指令人恐惧的思维。太过符合魔术师的风格,又与这辆魔眼搜集列车太过相称的动机。Whydunit。「目的是取得眼球,连头颅一并带走吗?」卡拉博摸摸下巴。「从带走的头部摘除魔眼,那种事情有可能办到吗?」「我想请教这里服务人员的意见。」老师向在背后待命的另一名服务人员──戴眼罩的拍卖师雷安德拉发问。她微微点头致意,肯定老师的话。「凭藉我们的技术,在能够妥善保存的前提下,要从头部摘除魔眼很简单。」拍卖师冷冷地说明。「我要补充的是,即使在魔眼搜集列车以外的地方,移植魔眼本身也并非做不到。当然,成功的把握应该会大幅降低。」最后一句话,同时是他们作为魔眼专家的自尊吗?听到那番证言……「那么,我也想重新验尸。结束之后,可以让我和这位老先生谈一会儿吗?」老师提议道。*其他魔术师没表达什么反对,离开了房间。在他们眼中,一名随从遇害的小事似乎无须在意。还是说,他们认为拍卖会的竞争对手受挫是意外的收获呢?在以前的案件中也不曾体验过的异常感受,再度在我体内深处盘旋。配上房间沾染的血腥味,异样感好像变得更加强烈了。当我紧揪住胸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老师向老人攀谈。他跪在地毯上,拿出平常那支放大镜一边四处调查一边说话。他时而对血液滴药,勤快地抄笔记的模样与其说是魔术师,更像一个世纪前的侦探。虽然一方面正因为老师是那样的人,我才莫名地感到安心。对此,坐在附近椅子上的卡拉博开口:「什么问题?」「你不恨魔术师吗?」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格格不入。那并非纯粹的势力或历史问题,而是更加在思想层面的歧异。意图隐匿保护神秘者与(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