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年是暖冬,今天才刚入冬,却冷得我牙齿直哆嗦。也难怪,毕竟时间不早了。走出校门已是傍晚六点钟,夕阳早已下山了。路上有的积雪被行人踩得严严实实,化成了冰块一般坚硬。我们避开冰面,沿着足迹稀少的路走。迎面吹来一阵飕飕的冷风,裸露在外的手掌与脖子,被无情地掠去体温。方才开始便时不时寒风袭来。从学校到车站这一段路,向来都是我和早伊原二人同行。地面上冰块大小不一,很难两人并肩。早伊原走在前头,我则走在后头,两人排着队前进。刚才恰好停了雪,我们便看准时机出了校。「有带暖宝宝吗?」早伊原扭过头来问道。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鼻尖红红的。「我一没围巾,二没手套,哪有可能带暖宝宝。」「这是轻小说的书名么?」「你对『哪有可能』可太敏感了。你哪还用得着那个,不是都全副武装了么。」早伊原身着长筒厚外套,围着羊绒围巾。双手手套,小腿还套着保暖套。活像身披盔甲的士兵。而我只有一件单薄外套。早上出门前没料到会冷成这样。早伊原非常怕冷。不过比不上会长。当还在夏季时,稍微吹点凉风,会长就穿上大衣,披上围巾。以前那会儿,每当天气一冷,我便会提早到校,趁会长没来,打开学生会室的暖炉。「人家的大腿好冷呀——」早伊原头也不回,声音却提高了八度。「你不穿了长筒袜么。」「这哪抵得住寒风。」我在身后盯着她的大腿。的确,与穿裤子的我相比要冷上不少。「话说早伊原,你会不会走雪路啊。我来教你吧。」「是要背人家吗?」「那行,我背你去弃老山。」「明天人家就到处去说,说前辈昨天要抛弃我。」「我来走前面。」我话音刚落,她便停下脚步,给我让开了身。我走上前去,刚与她擦身而过,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不料她脚下一滑,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在看慢放一般,她渐渐往后倾倒,一脸止不住的惊诧,我当机立断伸出了手。早伊原握住了手,一个猛发力。我迈出右脚,准备使劲,却也脚下滑空,后脑勺直奔地面俯冲。早伊原则已经站稳了身子,只见她抿嘴偷笑,不管我的死活,正要松开手之际。我不服输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她当即向前倾倒,光滑的冰面将她抛出。我凭着刚才的一拉,站稳了脚跟。她在半空中与我擦身而过,看着她绝望的表情,脑海中浮起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老话。最终,她面朝下,狠狠摔倒在了雪地上。看起来像是凶杀现场。「抱歉,我无心的。」「……」她不发一语地爬起来,面对向我,忽然一手从衣领伸入了我的后背。脊背一阵猛烈的寒意,她手上居然抓了雪。我冷得哇哇大叫,刚想把雪抖出去,脚下被一绊,后背摔到了雪面上。我仰卧在地,刚要起身,手一撑地,赤裸的手掌竟冷得麻痛,疑惑之际,一阵雪砸到了脸上,眼前白茫茫一片。毫无疑问,正是凶杀现场。「对不起,人家无心的。」听到这一声,我翻了个身,匍匐着爬了起来。结果颈上的雪一下子全部滑进了衣服里,我可太惨了。我艰难地抖着雪,一旁的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浮着得意而又俏皮的笑容。「你有意的吧。」「不是有意。只是有心。」哎,这样喔,我都懒得顶嘴。我和她若是遇难了,肯定会你挣我斗一番,白浪费体力,最终双双殒命。我狂打着寒颤,全身哆嗦,整理了一下外套,只见早伊原也冷得缩紧了身子。「别瞎折腾了,赶紧去车站吧。」「嗯。」前后换位的闹剧结束了,总算可以再度出发。我巴不得三步并两步走,可后头的早伊原个头矮,步幅也小。加上摔过一次,她如今更是小心翼翼,步步谨慎。抛下她一个怪不好的,我于是缓了步伐。「现在冷多了。」指尖冷得没了知觉,脖子凉飕飕的。「人家也冷,全都怪某人。」「摔倒的那位是你吧。」早伊原赌气地说道。「所以干嘛让人家摔到雪地上嘛,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可是女孩子耶。多让让人家,疼疼人家,宠宠人家,爱爱人家好吗。」心里话暴露了哟。如果有机会,我想听一听早伊原唱《世界第一公主殿下》,她和这歌绝配。「在我眼中,男女平等。」「所以才不受女生欢迎哟。人家今天都被人表白了。」这不稀奇。她和我假扮情侣是为了躲避男生,尽管表白的人少了,可仍旧有不死心的。对于那些死缠烂打的,她向我抱怨过了无数次。「我说前辈,待会儿别再摔倒了哟。」「什么呀,我一次都没摔过。」又想若无其事地将罪名赖到我头上。「这雪路走得跟人家差不多嘛。人家好怕。待会儿又摔倒了弄到全身雪,可饶不了前辈哟。」「你刚才还饶不够么。」迎面又吹来了一阵风,我停了下来等风停息。风一停,我便再次迈出脚步,偷偷向后瞄去,早伊原一副出神的样子。真是少见。可是,一对上眼,她便立即绷紧脸,恢复了平时警惕的表情。「看什么,人家的裙子可没掀起哟。」「你自己变态也别扯上我……好冷。」天气冷得我直哆嗦。手指完全冻僵了。为了暖和些许,我往手上哈气。不行,抵不过这严寒。「……那个。」早伊原扯了扯我的外套下摆。我立住了脚,只见她板着脸,眼神左右游离。「干嘛呀,快走啊。」我说着便要强行迈步,她脱下右手手套,伸手递了过来。「给。」「……懂了,你的意思是,我是爱闻手套气味的死变态?抱歉我没这兴趣。」我如此调侃道,可她不应话,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传来,我不得已接下了手套。干嘛,是要和我丢手套决斗么?「这个很暖和的。」看来她是要我戴。想来也对,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遵命戴上。尽管窄身了点儿,可仍残留着早伊原的体温,非常暖和。右手僵麻的血液,感觉一下子恢复了流动。她是要干嘛,我好怕。早伊原究竟有何居心,拼命想了下却一头雾水。两人走了会儿,便来到了车站。我们在路上大闹了一场,害得电车已经开走了。只能等二十分后下一班车。早伊原坐在我右边。「好想喝一杯热腾腾的热可可呀。」「哦。」「好想喝。」「哦。」「超想喝。」「一百三十円。」早伊原从书包里掏出了钱包,取出一百三十円交到我手上。「thank you。」我才多坐了一会儿,就被她跺了好几脚。没办法,我只好起身走到几步远的贩卖机,买了热可可,先在颈后取了一会暖,接着开盖喝了一口。长凳上的早伊原露出了渗人的微笑,我不敢再喝了,坐回了她的左边,稍微隔远了点儿。她挪了过来,我又离远了点。挪了过来,又离远了点。如此反复,我被逼到了凳边,这本是张四人长凳,如今却在狭小的位置上坐了两个人。不知为何,早伊原的心情很是愉悦。「你是要逼我背水一战么。」早伊原从我手上夺过热可可,放到了双腿之间,并开始解下围巾。「这个很暖和的。」接着,她把围巾缠到了两人的脖子上。「……」出奇的暖和。「干嘛一脸害怕呀。」「你居然笑了,而且笑得莫名其妙……」「这是前辈最喜欢的等价交换哟。右手已经暖够了吧?」说毕,她脱下我的手套,戴回了自己手上。我的右手一碰到外头的寒气,温度被迅速掠去。早伊原握起我的右手,放到了她的左腿上。手指传来了丝袜冰凉的触感。「…………原来如此。你想污蔑我性骚扰。」「不是哟。人家的腿好冷,想暖和一下。」「不不不……」的确,一开始是我的手更暖,可一下子就凉了下来,现在她的腿要暖得多。我一缩回手,早伊原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再次按回腿上。我挣扎了两下,早伊原便凑过来瞧我的脸,抿着嘴偷笑。「咦?前辈,难不成,是在害羞?爱上人家了吗?」「那倒没有。」「那请别乱动。」「哎……」是这个道理,不过总觉得别扭。两人在长凳上紧挨着坐,共用一条围巾,男的还把手放到女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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