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的祭坛上,早名进行长时间的祈祷。狭野方站在早名对面。心情有如无风、晨雾渐散的清晨水面般,变得平稳。早名将女神像自祭坛上拿起,很慎重地抱着。从早名的脖子垂下的阴月的箭簇,稜角的部分反射着火光。边缘反射着光芒,但漆黑的石头却将光线都吸入。早名左手的刺青亦映照在石上。将成为光的种子的灵魂所寄宿的证明。种子化为女神之姿,成为人们的希望。她所怀抱的女神像,是在此地,沙南,於昨日才完成了。不是为了迁入自己的灵魂,而是要使用活祭品的男子的血使其污秽、触怒大地女神之用。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狭野方对於早名故乡的传统感到好奇。想知道它与狭野方所知的沙南传统有何不同。早名将神像置於广场中央的石台时,狭野方直接提问:“请将你知道的传承之话语全部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早名带着平和的眼神转向狭野方。早名的脸上并非面无表情,却亦似未带着任何情绪。她的平静让狭野方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水中的投影。“最后……既知生命将尽,也不需要再多解释了吧?”“你对弓月说了吗?”听到这个名字,早名的眼一瞬间覆上仇恨。“没有。”说着轻轻地摇头。“弓月什么都没有问、亦不责备;直到最后都还想拯救我的性命。所以我要为了弓月,完成我的职责、拯救故乡、好好活下去;连同弓月的份。”(今早说要我杀了她的话,跟现在说的话,哪边才是真心的?)狭野方可怜起眼前的少女。(自出生起便背负的职责,那种沉重的压力。)这份心情亦刺痛了狭野方自己。“学习木雕的技术、花上一年的时间旅行,只为了让易坏的神像沐浴於某个男子的血、带回故乡;这是为什么呢?为了这个目的,可以附和男子相信的话而说谎,让谎话圆顺、欺暪……我是离神明很遥远的普通男子而已啊!““只是凑巧选上的是你罢了。”早名自嘲似的笑。“……或许谁的血都无所谓。对我的故乡来说,具意义的是我所经历的危险、漫长的旅程及谁都无法办到的恐怖行为。即便不清楚意义何在仍尽力完成目标的行动本身,才是具意义的。我们尊敬的是实际的行动,不是尊崇你、更不是尊崇沙南这个地方。“早名叹口气。“本来不打算说的。弓月不管怎么问,我都因为怕被讨厌而说不出口……但弓月已经不在了。我再也不会喜欢、或讨厌任何人了。只要我平安回到故乡,一定会极受尊敬,任何人都会把我当做神一般推崇,给予我前所未有的尊崇。我会一个人站在远处,也会继续屹立着。若说出不喜欢这样,我马上就会失去归宿。所以专心想着自己的职责、将它完成,是我唯一的生存意义。我要成为女神。“狭野方明白了自己与弓月的差异。(我同情早名;不,我希望她同情我,以同样背负职责的立场。不曾被某种义务压迫的弓月,能单纯直率地接受早名……或许就如同我接受弓月一样。)“早名,快把仪式结束吧!”即使早名颤抖着,仍镇定点头。即使迷惑着,仍好好说明。“可能算不上报答,但我可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以欲杀害早名的男子的血玷污神像。将髒污的神像埋至女神的圣地里的话,大地便会因怒气晃荡、便能自衰败复苏。愤怒的女神将会诞生。那是只会听赌上性命的誓,死与再生的女神。从我被选上至踏上旅程这段时间,漫长到让人灰心。故乡与这里都灭亡在即,我不明白究竟意义何在。即使如此,故乡的人们仍相信着;因惰性而持续相信着。“狭野方同意早名的说法。“我也相信。”“不去碰触就不会变形,但一碰就很容易坏的神像;费心制作、再将它再带回故乡的理由,是要以恭敬的心当作圣物在仪式中献上以用来盛水。旅行的过程越是困难,旅行本身就更被尊崇不是吗?我对弓月说「灵魂是永存的」;一个人的行动不停地被代代相传、不曾在谁的心里消失过,这就是永远了。““你期望成为那样的永远吗?”早名表示否定。“我跟你,都只是偶然被选上罢了。”就在这一瞬间。后方传来祭坛外围破裂的声音。“哥哥!”“啊!”地一声,早名又回复生存的气力—有个人影飞扑上狭野方的背。狭野方分心的空档,被早名控制住身体。“我还是要下手!我不会逃!”狭野方狂乱地喊。“没错!早名!不可以逃避!”早名从胸口取出阴月的箭簇,划下一刀—鲜血自狭野方的身体喷出,神像发出青白色的光芒。隔天早晨。早名站在初次与狭野方相遇的海边。背起几天前便准备好、藏在这附近草丛的行季。“走吧!早名。”男子亦已整备完成,对早名喊。早名跑向男子。“这样真的好吗?弓月。”早名与弓月四目相接。“哥哥已经允许。”“真的没有生我的气?”“我早就原谅你了。早名真是爱担心呢!”弓月微笑,早名也跟着靦腆地笑。“发现那人不是哥哥,是你的时候,觉得快站不住了……”早名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一手抱着满是血的神像,被男子强拉着,穿过祭坛的外围,全力往夜里的花田外跑去。暂时藏在崩坏的屋群之后。发现阴月的箭簇不知落在何处,但亦已用不到它了。全力奔跑,往包围村庄的森林深处里去。早名对男子说,已经安全了。男子就在早名身边,她因疲惫而身体无力,手试探着抚上男子胸口。手碰触到的是有着立体雕刻的木雕鱼;碰到衣服时,飘来一阵花香。从黑暗中传来的回答是:“早名,骗了你对不起!”“……!”弓月用唇封住,差点大喊出声的早名的嘴。早名窝在他的胸前发抖。“别太惊吓,我并不是要惩罚你。我会跟你一起离开……我现在是你的守护者了。”身无力的早名颓坐在地。预料之外的热气传遍全身,早名抓住弓月的手。“蝮拜託我成为守护者的。”“哥哥他……?”弓月很痛苦地抿着嘴,早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不小的冲击。因为哥哥的眼里,直到最后都燃烧着执念的样子。“哥哥那时在屋子里,死掉了对吧……”弓月自后方抱住早名代替回答。“……我在暴风雨中与蝮谈判。蝮问我有没有抛下哥哥、故乡甚至一切的觉悟;就在那时,房子很快因地震余震倒塌。虽然两人都被埋住,被蝮抱着的我没死。但蝮真正的死因并非因为建筑物的崩塌……“早名抬起头,怀疑自己的耳朵。弓月咬着下唇,缓缓地继续说。“蝮自己很清楚,即便没有地震,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无法保护你回到故乡。蝮本来打算在仪式结束后对你说明,让你自己一个人回乡。因为他相信你坚强得足以独自返乡。但还是觉得很不安。虽然蝮的伤不重,但地震来袭,他猛烈地吐着血。病灶好像位於肚子里。接着,他问我能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又问你能不能以女神的身分自己活下去之类的话,把我都搞混了。““说的也是呢~~因为你以为是我要被杀。”“因为蝮太不安,於是我把全部的事都告诉他了;说我有多重视你、你要怎么想我的,都说了。在呼吸困难的状况下,蝮把真相都告诉了我;包括他一直在想的计划,说着要我每一天都守护早名……然后去世了。“早名本来都忘了哭泣。被弓月小心翼翼地抱住肩膀,才终於落下眼泪。“蝮说他骗你,是不希望早名因为一时的绝望,而将至今的努力付诸流水。”在早名的心中,弓月与蝮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