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建阴阳寮?」「没错。」这位年轻的红发将校没有摆任何架子,乾脆地点了头。「至于领导人——阴阳头的职位,希望可以由土御门夜光先生担任。」夜光有好一段时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这位青年,对方端正地跪坐在地,且抬头挺胸面向自己。然后,他转向坐在对方身旁的仓桥家当主,确认隆光脸上的严肃神情后,他再次把视线转回正面。难得主人判读不出对方的企图,这令飞车丸甚至是有些意外。她待在夜光背后,仔细观察起相马佐月。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给人的那种「阴」的印象没有改变。只是像这样面对面之后,感觉他身上散发出凛然又刚直的高雅气质。再加上特殊的红发——让他充满了脱俗的气息,而这要说是高贵的阴气也行。老实说,那和飞车丸心中对「军人」抱持的模糊印象,简直是天壤之别。当然,那件军服不是穿好看的,他真的是军人。他隶属于帝国陆军参谋本部,位阶是中尉。遗憾的是,飞车丸对军人的事不熟,不过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军官,或许是士官学校出身的菁英吧。实际上,他的样貌聪颖,就算沉默不语也能从脸上看出自信。他的举止合宜,没有一点疏失。就算他再怎么松懈,肯定也不会穿著军服呈大字形躺在榻榻米上面。陆军情报部的菁英士官与没落的阴阳道年轻当主,光看头衔,两人简直是强烈的对比。不过——这个男人报上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身分。佐月表示自己是接到军方高层的旨意,前来造访这个地方。换句话说,这场会面与军务有关。尽管是军务方面的事情,佐月向第一次见面的夜光自我介绍时,却不是自称「相马陆军中尉」,而是「相马佐月」。他甚至表示,自己是和夜光一样,「走在阴阳道上的人」。隆光向他们解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起源于古老的平安时代,有个隐密但持续将血脉与技巧传承下来的咒术团体——那就是相马一族。佐月是嫡系长子,也就是说他和夜光一样,是带著「咒」这个古老宿命,来到世上的人。比方说,角行鬼观察到的「鬼」气,似乎就是他使役的护法。考量到土御门家宅邸设下的咒术结界,那些护法现在在宅邸外待命。如果那是相马家代代相传的护法,想必和角行鬼所说的一样「实力坚强」。面谈时让保护自己的护法待在结界外面,佐月也冒了不小的风险。不对,还有个更基本的问题,历史悠久的咒术集团领袖,独自要求会见其他咒术集团的领袖——就算形式上是为了军务——从咒术界的常识看来是非常荒谬的举动。即使是透过隆光这位介绍人,但他身为仓桥家当主,完全是土御门这边的人,而不是第三者。咒术由于是秘法,与其他流派的往来——当然也有例外——通常需要格外谨慎。尤其会面的对象是阴阳道宗家,又是以高明的咒术者闻名的土御门夜光,再加上宅邸内土御门一门齐聚一堂。就算说其他流派的术者只要对应上有个闪失,有可能会导致生命危险,也绝无夸大。——可是,从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出悲壮的气氛。他并非是平心静气,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十分高亢,还带著一点紧张。但是,他的心里没有恐惧,甚至能感觉到沉稳的自信。对自己的自信。对命运的自信。还有——对夜光莫名天真的自信。「……」夜光沉默许久。主人难得出现这样的反应。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对手,他展现出了可能会被人批评为失礼的态度。感觉得出隆光在犹豫是否该介入这个场面,另一方面,佐月的态度没有一点动摇,只是静静地等待夜光的回答。然后,「关于这件事……」夜光慢条斯理地开口。紧绷的空气出现些微波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夜光身上。「抱歉,劳烦您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这件事恕我拒绝。中尉,您请回吧。」数秒的沉默过后,「……什么?」传出了低声的惊呼。菁英士官大感意外的嗓音,不同于之前给人的印象,听来莫名没有防备,充满了孩童般的稚气。☆喧嚣的蝉声如汹涌的波浪,唧唧地不停鸣叫著。蝉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彼此正激烈竞争般从头顶覆盖了下来,强烈的存在感甚至令人觉得无法用双手触及,反而感到很不可思议。此外,洒落的阳光似乎也让蝉鸣的合唱声变得更为鲜明。屋顶灼热的瓦片映照出柔和的光芒,被水弄湿的砂石从下方将阳光反射了回去。蝉声中,可以听见模糊的诵经声从讲堂传了出来。森林飘来了草丛的热气,以及不时晃动著暑气的微风。深山的古剎中,此时正是盛夏时分。寺内的一角,飞车丸正在厨房旁的井边汲水。训练此时告一段落。把汲起的水倒进水桶,她用手掏了把水含在口中。井水的冷冽让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口腔瞬间变得冰冷,水从喉咙滑落,沁凉了胃部,渗透入全身细胞。这种爽快的感受让飞车丸忍不住闭上双眼,狐狸耳朵与尾巴的毛不停微微颤动。她将手巾浸在水中,绞乾后拿来擦拭脖子上的汗水,「——呼。」然后大大吁了口气。闷在体内的热气与不快的感受,彷佛从冰凉的地方溶解并排出身体,她终于觉得重新活了过来。飞车丸把手抵在额头上,视线望向远方。鲜绿的棱线在远方连绵,棱线上方是以深蓝色天空为背景,而堆积的纯白积雨云,呈现出极有夏日气息的壮阔景象。土御门家的山里也有丰富的自然生态,但是压根比不上这座山寺的规模。几乎没有人类介入的原始自然景观就在身旁,尽管险峻,但也美丽。这时,「飞车丸大人。」背后传来了呼唤声。狐狸耳朵颤动了一下,她转过头,看见一位身材矮小——比飞车丸还要矮的青年笑咪咪地走了过来。虽然身材不高,但动作相当敏捷。晒得黝黑的肌肤以及筱悬衣搭配工作裤的装扮,使他整个人飘散出年轻武将般的剽悍气息。飞车丸笑著应声:「千先生。」「有什么事吗?您不是在和夜光大人下将棋吗?」「我这局下完了,他正在和真罗法师对局。」「这样啊,那个……连日来麻烦各位陪他下棋,实在很不好意思。」「别这么客气。夜光先生下将棋时有种独特的风格,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反倒是我应该道谢才是。」千爽朗应道,飞车丸听见后,尾巴不禁欣喜地往上甩动。「是、是吗?夜光大人下的虽然是将棋,但脑子里想的都是咒术,棋下久了,咒术自然跟著进步——」「真不晓得为什么头脑那么聪明的人,只有将棋一直进步不了。他明明只要一有空就在下棋……也许他和我们看的角度不同吧。」「…………」「不过,他那不服输的精神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棋下得差不要紧,不管输几次都硬逼著对方再下一局,那种死缠烂打的态度真的让人很伤脑筋。」「……抱、抱歉。」这话说得虽然直率,但不只是千,这间寺院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主人喜欢下将棋但是下得不好——这件事没有辩解的余地。她原本还在帮主人说话,听到这里也乖乖闭上了嘴巴。千是在这间寺院负责杂务的男仆,年纪很轻……看起来是如此,但他只是年龄不详。虽然外表像十来岁的少年,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比夜光和飞车丸年长。每次询问本人时,回答的岁数都不一样,寺里似乎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岁数。真要说起来,不深究他人的过去,是这间寺院不成文的规定。因为男仆的身分,他在寺里容易受到轻蔑。但是……「别看他那个样子,那家伙可是个狠角色。虽然脸上老是挂著人畜无害的笑容,但类型和季行先生不一样。将棋的资质也很讨人厌,本来以为他在等我出招,没想到居然设下了另一个陷阱。」这是夜光对千的评价。将棋的例子暂且摆在一边,主人对人物的观察相当敏锐。既然是夜光认为不可小觑的人物,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话虽如此,他的态度彬彬有礼,对人也很和善,飞车丸个人对他有相当高的好感。话说回来,要说「狠角色」,这间寺院的每个人都不好应付,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毕竟这个地方不单纯是间山寺。北辰山星宿寺。形式上虽然是与真言宗相关的寺院,但严格来说并不存在教义。不同教义的各个宗派——从南都六宗到最基本的密教、禅宗,以及类似修验道的山岳信仰、神道甚至是民俗信仰,这是一间有各式各样的信徒齐聚的「寺院」。不只如此,其中也有「无信仰」的人。众人有个唯一的共通点,那就是「咒术」。通称「暗寺」的这个地方,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咒术修行地」。「要您当主人的对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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