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昏过去就会死──斛原本认定必然如此。不过,在意识出现一段空白之后,少年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木纹时,知道自己还活著。……我应该是躺在床上吧──斛本想坐起身,不过,他才稍微抬起头和上半身就又差点失去意识,只好再度躺回枕头上。随著一句「醒来了吗?」,姐姐的脸孔出现在他视野一角。斛这时发觉自己半边身体意外地温暖,因此知道姐姐正和自己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圆重新拉好棉被后,跟著又将弟弟的枕头抢了一半过来,彷佛理所当然地躺下。我可是受伤的人耶──虽然斛以批判的眼光看向姐姐,但圆依然闭著眼睛,没有要移开的样子。「我现在缺血。……你觉得是因为谁的关系?」斛看向自己的手臂。少年看到手上有条管子,连接到吊在天花板上,原本装著红色液体的瓶子。虽然瓶子现在几乎已经全空了,不过,从其中留下的痕迹来看,里面原本应该装了相当大量的血液吧。「老姐,谢啦。……这么多的血……」圆和斛两人的血型都相当罕见,到了几乎只有姐弟之间才有可能进行输血等行为的程度。如果有更简单的方式可以调查血型的话,或许就还能再找到不少人吧,但是,全世界也没有多少处设施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贫血让我没有力气战斗。……所以决定改天再去杀亚尔克他们。」听到这句话,少年猛然一惊,坐了起来。虽然还是感到头晕目眩……不过总算成功起身了。昨晚斛带来的一名医师,因为发觉状况有异而赶了过来,但是斛将对方推开,径自下了床。然而,少年果然还是站不太稳。姐姐很快扶住弟弟。「老姐,亚尔克和结仁在哪……?」娇小的姐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搀扶著斛,将他带往某处。两人无视于躺满医院走廊等地,随处可见的无数伤患,来到了三楼的屋顶上。由于该处也躺著许多人,几乎已经没有地方可站,圆和斛直到抵达写有「禁止攀越」字样的护栏之外,才终于能够喘口气。少年仰望天空,发现天色还相当淡。天空西侧仍然留有些微夜色,此刻正值黎明时分。斛将视线从天空转向地面,发现虽然医院前的道路左右两侧都已经铺满床单,但几乎直接躺在地上的还是达到数百人之多,看起来像是遗体安置场。虽然有相当多的人还醒著,但他们不是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原地,就是宛如婴孩般嚎啕大哭。似乎因为自己是鸦,所以获得特别待遇的样子──斛感到有点不好受。看完天空和人群之后,斛终于转眼望向市镇。由于亚历赛沙原本就是连两层楼建筑都相当罕见的市镇,所以在此能够眺望非常广大的范围……但是,不管看向那里,状况都非常悲惨。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房屋烧成飞灰,堪称市镇象徵的教会也已烧毁,钟塔崩塌,吊钟倒在路旁。在教会附近,看来像是广场的地带,状况更是令人不忍卒睹。「……那边就是我们最后战斗的地方吧。」斛根据地上的许多坑洞做出如此判断。那里原本并不是广场,是房屋栉比鳞次的场所,但附近一带已经彻底烧光,看起来像是火灾的发生源……不过,看到拿著水桶的人群后,斛随即察觉,那里并不是起点,其实应该是终点。此刻,成为人群注视焦点的人物是亚尔克与结仁。虽然斛直接就可以远眺他们,不过,在向姐姐借用单眼望远镜后……他发现亚尔克现在就像是要向人磕头似地,手和膝盖都撑在地上,下巴不停有汗水滴落。结仁似乎是在更换亚尔克身上已经被汗湿透的绷带。「因为是从谢尔盖倒下之后就开始……到现在大概有三个小时了吧。亚尔克一直在把火集中到那个地方。」然后,还能动的居民就赶快从井里打水来灭火……应该是这么回事吧。斛觉得自己能够想像得到当时的状况。亚尔克应该是以〈炎〉、〈波〉的阵,将火集中到一处,避免火势蔓延到整座市镇吧。但是,不管再怎么聚集,难免会有零星火苗继续引发火灾,发生延烧……于是,直到现在为止,他一直不停地运用阵,总算是……。但是──少年内心随即浮现疑问。既然灭火作业终于告一段落,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对亚尔克说句慰劳他的话?为什么没有人靠近他?为什么……大家都以带著憎恨的眼神看著亚尔克?为什么亚尔克依然满身疮痍?他身上有些多半是结仁缠上的绷带,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伤处尚未获得治疗。连位在远处的自己都可以清楚看到亚尔克因为遭受米夏以沙攻击而皮开肉绽的伤口……为什么没有人……。正当少年为此感到困惑时,终于有个可能是因为左肩负伤而吊著左手,身材高大,似乎是警备团员的男子走近亚尔克与结仁。就在此时,圆从斛手中夺回单眼望远镜,运用读唇术复述双方的对话。──够了。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们离开这里吧。听到这句话,斛一度以为姐姐是不是有那里判读错误,忍不住紧盯著对方的脸。但是,少女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你怎么突然就说这种话!?亚尔克他是……!──那又怎么样,我们可没求你们帮忙喔。──你这家伙!!──要是我们拜托的话,你们就愿意不在井里下毒吗?就愿意不破坏亚历赛沙、不在街上放火、不会害好几百个人因为来不及逃走而被烧死,让他们保住一命吗?阵士大人啊。──不对,下毒和放火都是法利斯那群人搞的鬼!!──随便怎样都好,在我们看来……你们全都一样是阵士啊。一群不速之客来到这里任性大闹,然后自己宣称事情已经结束,现在还想怎样,希望我们把你们当成英雄看待吗?结仁的尾巴伸得笔直,眼看就要朝警备团的男性扑过去,不过亚尔克以像是抱住对方的姿势,阻止了搭档的行动。──给我道歉!你这家伙知不知道,只凭一个人持续运用好几小时的阵,操控那么大的火,那是要赌命的啊!?为了这个陌生的市镇,亚尔克可是……!!你应该还有其他更该说的话吧!?不但遭到敌人操控,因为亚尔克只用刀背而捡回一命,而且直到刚才为止,什么都没有做的你,应该还有其他更该说的话吧……!!──那么,如果我说,你们用拯救市镇之类的理由拿来当成火焰通道的房屋之中,有一间就是我家,我那个因为喝了井水而病倒在床的弟弟,现在已经被烧成焦炭……那就可以痛骂你们了吗?──呃!?这个……!──我也知道,或许他早就死在那些袭击者手上了。毕竟,他的尸体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地板上。但是,他也有可能是为了不想被烧死而拚命爬下床,才刚逃到一半就葬身火海也说不定。想到这里……老实说,即使搞错也无所谓,就算自己反而会死在你们手上也没关系,我现在一心只想要杀了你们哪。所以……。「老姐,够了。……不要再说了。」斛觉得有点想吐,没办法再继续站著,当场蹲了下来。我都知道,早就想到事情多半会变成这样,但是……斛一边揉著视野有点模糊的眼睛,一边在内心之中如此自言自语。结仁支撑著连站都站不稳的亚尔克,摇摇晃晃地朝著医院方向走来。由于双方身高有相当差距,所以难以保持平衡,没走几步,亚尔克就跪倒在地。……群众虽然都看在眼里,但没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人人都带著像是不想与之有所关联的表情,只是保持距离看著两人。一旦眼见亚尔克与结仁靠近,附近的人群就宛如逃跑般散开。两人就这样多次失去平衡而跪倒、以手撑地,跌跌撞撞地往医院移动。即使来到有许多人躺在地上的场所,依然没有任何人向他们攀谈,也没人愿意正眼看著他们。就在这个时候,亚尔克突然偏离道路,跌进人群之中,随即起身亦步亦趋地独自往前走。附近的伤者们宛如看到什么害虫似地争相逃跑,唯有脚上绑著护木,无法行动的少女,以及负责照顾她的女性没有逃开。少年发现这两人正是丝茉末与耳朵处贴著一块大纱布的修女。……斛也勉勉强强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太、太好了,还好你平安。听到亚尔克这么说,修女随即站起来,一拳打在亚尔克的脸上。一阵风吹过,斛顿时听不到谈话声。但是,对话仍在持续。修女站到跌坐在地的亚尔克面前,一边痛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著些什么。好不容易又能听到的话语,即使连斛都不由得想塞住自己的耳朵。──教会也没了,许多和我们像家人一样亲的人都死了,这座市镇已经不行了……丝茉末她,因.为.你.的.关.系.,脸上被人割了一刀,医生又说她可能再也无法走路,还失去了那么可爱的声音……你们还想怎么样……!──总、总本山有著优秀的医疗技术,也可以用阵给予完善的治疗……。──请不要再拿我们开玩笑了!!这里的居民们再也不想跟阵士有任何牵连!!就算是现在,其实我也真的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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