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两人距离的概算 四 放开要轻松多了

                1现在位置:14.3km处。剩余距离:5.7km可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我曾经和姊姊一道步行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那时候听说旧的民众活动中心要拆除,姊姊兴奋不已:「会不会用爆破的方式拆房子呀?」决定带着我去看热闹,当时我的确也很兴奋。但要是时光倒流,我很想站到当年的自己身后,然后轻轻把手放上小男孩的肩头,温和地告诉他:「想也知道不可能有那种事呀。」当时我们姊弟俩不停地走,一直走到我想哭的时候,姊姊便鼓励我:「那景象一定很壮观哦。」而继续走下去。多么令人感动落泪又有毅力的好孩子呀。拆除作业当然不是用爆破的方式,而是出动了大型怪手。但印象中我没有因此失望,亲眼见识到巨大的建筑物华丽且迅速地被拆毁夷平也是相当痛快。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回程的痛苦。去时的亢奋情绪已逝,不知道回家的路的我只是一味跟着姊姊走,连此刻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晓得。此外肚子又饿,天色也开始变暗,姊姊看着哭丧着脸拖着步子的我说:「走走停停的话脚会痛哦,好好跟上来。」结果我已经不记得那一天究竟有没有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家了。会想起这段往事,不用说,是因为我一下步行一下跑步,忽慢忽快的下场。现在脚开始痛了,精确来说是右脚脚踝一带隐隐作痛,如果是脚底、小腿或脾脏痛,我还能说服自己反正长跑就是这么回事,但怎么会是这个部位在痛呢?下坡路眼看要结束。我的头总是不自觉地低着,现在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成片插完秧的辽阔青色水田,以及零星散布其间的宅邸。不知是还没收拾,还是这带的端午节也和雏偶祭一样是按照旧历在过,远远的民家仍挂着鲤鱼旗。我望着旗子翩然翻飞,成片长稻苗迎风摇曳,划出波纹,才察觉一直有凉风吹拂;太阳高挂在天,却不觉得热得难受。从神山高中的操场出发,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有了想认真跑一下的心情,偏偏有意愿跑步的时候脚却痛起来,世事果然无法尽如人意。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逐渐放慢速度,最后停下脚步。路边开着白色小花,即便毫无附庸风雅的心思,我也晓得这是铃兰。我茫然地望着小小花朵,抚了抚右脚踝,然后压几下,最后捶了捶。「……嗯,这种程度的疼痛还能撑吧。」痛楚并没有消失,但摸了摸感觉也不是太严重,而且没肿起来,应该没问题吧。就在我打算继续前进时,唐突地飞来一阵斥责声。「喂!你这家伙给我认真跑啊!」我一头雾水,抬起头一看,一年级时同班的某某正跑过我身边。我跟这人不熟,只是曾经同班,印象中没讲过几句话,只不过我想起从前听过很类似的声音。那是寒假前全校大扫除的时候,因为垃圾桶满了,我正想拿去倒掉,却换来一句满含忿恨的:「不用你这家伙去倒啦!」当时我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那位某某可能晓得我是二年A班,才会讶异为什么我早早出发却还在这儿混水摸鱼,但他讶异归讶异,语气也太冲了吧。我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出他对我怀有敌意,虽然不记得自己从前和他有什么过节,可是想来是曾经做了什么让他看不顺眼的事。而且……他应该也跑累了,火气总会大了点。我要是现在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跑,一旦追上他难免尴尬。虽然脚痛不太严重,我决定暂时用步行的。几个人陆续超越我而去,我思考着「讨厌」这件事。我觉得自己的个性不是树大招风型,也不是人见人爱型,如果对一百个人做问卷调查,当中应该会有人受不了折木奉太郎这个人。就算对我再宽容,毕竟我不是会积极参与团体行动的人,班上的活动也明显时常敷衍了事,结果就是常常收到「那家伙搞什么啊,都不为大家的事出力」的冷漠视线。不过,该怎么说呢,我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些,或许可说是超然吧。但就算是这样,我通常还是会选择避开讨厌我的人。此刻我以步行前进而非跑步,也是这个原因。不过里志在这方面就和我不一样。那小子不会避开人群,时常四处跑四处露脸,出力也出嘴,但不是因为他喜欢插手管别人闲事。里志的出现并不代表「交给我办吧」的意思,而是出于「也让我玩玩看吧」的心态,而且,他虽然只是参一脚,可是做起事来却从不敷衍。不过他这看似四处沾酱油的表现似乎也会招人误解,强就强在里志即使晓得有人讨厌自己,还是依旧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换句话说,他可能远比我还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这也是一种超然。然而,也有些人和超然二字完全扯不上边。多亏方才那位某某骂了我,我想起昨天似乎也听过类似的话语。不过,还是只有当时说上话的两位当事人才有资格讲这个部分。路边停着一辆公车。令人感动的是车旁还有一座附遮檐的小小候车亭。这座亭子的铁皮锈蚀斑驳,而钉在墙面的招牌字形古朴且满是灰尘,似乎是珐琅制的。长椅则是塑胶制品,即使设置在可遮风避雨的亭子内,还是风化得很严重,结构显然很脆弱,而且边边还缺了一大块。它的断面已然褪色,四下却不见缺了的角,看来不是这两天才坏的。没有地点比这里更适合观望跑步的神山高中生了。我小心避开他人耳目,若无其事地溜进亭子里,在角落暗处坐了下来。只要等着,千反田迟早会出现。刚刚才被那位某某君突如其来地辱骂不认真跑,如今我却连跑步都放弃了,但其实我有我的理由。今天早上从操场出发后没多久,我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昨天我和千反田、大日向三人在地科教室里,后来伊原来了就说大日向要退社,到这为止大致都与事实相符。不过经过我这一路的回想,同时也向伊原和里志问到一些事,我渐渐醒悟昨天放学后的那数十分钟有多关键,不是能够以一句「我一直在看书所以没印象」带过。有了这个觉悟,先前觉得无关紧要而淡忘的回忆,又鲜明了起来。先不论是否为事实,千反田显然觉得是自己逼得大日向退社而自责不已,要是我没神经地追上跑步的她说:「那件事应该还有办法挽回的。你先停下来,我有话想问你。」她一定只会默默地摇头以对。她脾气很拗,一旦决定的事便不肯更改。但我非得拦下千反田不可。为了让她停下脚步,我试图回想昨天放学后的关键数十分钟发生过什么事。必须得出一个推论告诉她才行。我得厘清在千反田的认知里,她觉得大日向退社的原因。我总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当中的症结点。2过去:大约十九个小时又三十分钟前我不确定确切的时间,但黄昏来临时,我走出位于三楼的二年A班,晃荡着朝古籍研究社的社办——地科教室前进。手边的文库本看到后段了,我想干脆在社办把书看完。走廊上,收拾回家的同学与我擦身而过;不知是哪个社团的社员在忙着张贴海报;一名抱着大纸箱的同学因为看不到前面,边走边频频从纸箱左右探头张望。一如平日的放学时间,高声喧闹与低语四处可闻。我一手插口袋,把玩着口袋中买午餐时找回的零钱。要前往社办所在的专科大楼必须经过连接通道,由于通道共分上下两层,晴天时可以走上层的天台。我来到天台,风阵阵吹拂,远处传来棒球社社员的金属球棒打到球的清脆声响。神山高中放学后的这段时间,通常听得到管乐社或人声音乐社社员练习的乐声,昨天却很安静。眼前一名不认识的女学生正倚着生锈的拦杆,忧郁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世上毫无乐趣可言」,要是太阳再低垂一点,应该会是一幅凄美的画面。我走上通往四楼的楼梯,转角平台处有块公布栏。因为过了社团招生期,公布栏空荡荡的绿色底板尤其醒目,一名美丽的女演员在唯一贴着的海报上头面露微笑,文案写着:「等等 还有充满希望活下去的方法」,实在语焉不详。在这个学年度,位于专科大楼四楼的社办只有古籍研究社和天文社,天文社一向很吵,这天难得一片寂静。我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朝地科教室走去,眼前的景象却吓得我差点跌倒,倏地停下脚步。眼前空教室的横向滑门门框下方,吊着一个人。虽然这样想很惊悚,但我一瞬间还以为是有人上吊。明明还有充满希望活下去的方法呀,现在求死也太早了。不过我想太多了,因为那个人的两手正紧紧抓着上门框。悬吊着的女生一身水手服,由于她面向关着的滑门,我只看得见她的侧脸,不过已经够让我认出是谁了。我看向她的脚边,她穿着深蓝色袜子的双脚完全离地,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喊她。她说不定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这副模样,别吭声当作没看见才是做人应有的厚道,不是吗?但这份顾虑是杞人忧天。我以为我没发出声响,她却发现我了,还「哇!」地大叫一声,手一松,整个人猛(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