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疑惑?这个家需要我,只因为我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吗?——————————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自己的梦话惊醒。记得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冷眼旁观大家哀痛的神情,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微弱的烛光使人昏昏欲睡,在催眠上立下了大功。“……被溪岩一分为二?我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吟诗作对啊……”(注:被溪岩一分为二节录自日本第七十五代崇德天皇的和歌作品,意指:“我俩就如同被溪岩一分为二的湍急浅流,即便现在暂时分道扬镳,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见面”。)这就是小学时加入百人一首社留下的后遗症吧?我可没说谎喔。我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早上刚起床,想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用冷水洗把脸,但我的伤势却不容许我这么做。我的心逐渐与现实取得联系,这才想起现在是三更半夜。【你醒来了】“吗?”记事本“咻”地摆到我面前……啊,是伏见在用记事本和我笔谈。我不小心发起思古幽情,尽管现况并没有转好,心情却放松不少。总觉得要是说出“再更放松下去还得了!”似乎会从某处飞来吐槽。“早安,像这样打瞌睡,让我想起了上课的时候。”春假都还没结束,我真是用功的模范生啊。骗你的。伏见点点头,再次摊开记事本翻阅页面。换作是麻由的话,这时早已扑过来索取早安之吻了……我好像太宠麻由了,真对不起恋日医生。我是很想早点闪人,但这里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你可以】【再睡】【一下】“喔。”手指拂过纸面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餐厅中显得格外响亮,让人心旷神怡。即使被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半当成婴儿哄着入睡,我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只是用惺忪睡眼回望着她。伏见已经不再哭泣,情绪比起昨天稳定多了;不但可以看着人讲话,也不再低着头了。她虽然坐在我旁边,但并没有紧紧黏着我,彼此之间还留了点距离。难道她被监禁时,参加了什么自我启发的研讨会?她擅自解读我的目光,判定我或许想喝水,于是从桌上拿起一杯水凑到我嘴边。依我现在的状况,实在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喝水,俨然成了一个备受看护的老爷爷。我多想说:“呃…柚柚同学,我不渴啦。”来阻止她,不过眼见杯中的气泡已经一颗颗浮上水面,实在骑虎难下。这时硬要拒绝反而累人,所以我便乖乖将它咕噜咕噜喝下肚。原来花坛被人浇水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啊,我边感叹边环视周遭打发时间。耕造先生看起来怅然若失。他终于亲身领悟到再怎么逼问菜种小姐都是徒劳无功,一下子握枪,一下子扳下击锤,想借由空鸣来催促大家打破沉默,却迟迟等不到他预期的回应。而坐得离门口最远的菜种小姐顶多小小地打个呵欠,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使与我四目相接,也只是顺从生理上的渴望眨眨眼。她似乎并未记恨我掐了她的脖子,这下暂时可以放心了。茜反坐在椅子上,将身体转向门口,似乎是在静待汤女回来。脸上仿佛写着…真希望她能顺道将桃花带回来——目前确定还活着的人之中,唯独汤女离席不在。她说要去洁先生的房间看看,接着便走出餐厅。如今枪枝已丧失身为凶器的威吓功能及价值,没有人出声阻止她擅自行动。现在,我们仅能维持在不烦躁的状态下,痴痴等待汤女回来。我停止喝水,才惊觉自己竟把水喝光了。【要不要】【多喝一点】“呢?”“嗯,不用了,我已经胀得像颗水球,喝得非常满足了,谢谢你。”不如说,我现在比较想吸吮伏见。这不叫骗人,而是性骚扰。这回,我总算成功阻止伏见起身倒水了。她把水杯放回桌上,装备好橡皮擦…我欣赏她好半晌,才抬头仰望大型电子钟。我们困在这里的第四天即将落幕,救出伏见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在那之后,包括我和伏见在内的一行人全围坐在餐桌前,那光景实在难以用和乐融融来形容。这也难怪,谁叫这里每隔一天空位就会增加。最喜欢明哲保身的耕造先生气得七窍生烟,吼说自己无法和暗藏枪械的小人一起去找人,所以一下就跑掉了。直到我们围着菜种小姐回到餐厅,耕造先生这才愿意回来。菜种小姐无处可逃,身上的凶器一并遭到没收,又因为某个原由被晾衣绳绑在椅子上,本身倒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不论耕造先生如何逼问,她都严守着沉默的原则。目前还无法确定她就是凶手,想必她早有先见之明,知道别人不会迁怒于她。“诶……”伏见这时说话了,用手指一把捏起我的脸颊就往外拉。这个引人注意的方式相当崭新,我也不服输地鞭策脑细胞思考划时代的回头方法,可惜我想到的方案都不可能实现,只好含泪放弃。是谁提议要让眼睛吐舌头的啊,真是蠢毙了。伏见“啪”地摊开记事本,指着【手臂】这个单字,然后行云流水地翻阅纸面,正准备指向【还好吧】那一行,却突然停了下来。仔细一看,这个单字因为库存次数已使用完,【正】字的笔画都被擦干净了,于是伏见只好慌忙补述:“还好吧还好吧还好吧?”“嗯,没什么大碍……”若依常理来看我的手臂像是没事的话,或许该叫她翻翻分类电话簿寻找眼科的电话,看看脸上是不是少了两颗眼球。由她问我这个问题来看,伏见的眼球及常识判断机能可能有问题。不妙,连我也开始混淆了。伏见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等着听我回答。事实上,我的手每隔三秒就会传来剧痛,痛得几乎令我昏厥,但我转念一想,这时没必要让人为我操无谓的心,所以姑且回答她:“没事,我早就习惯了。”你看嘛,我的手虽然骨折脱臼,但是依然灵活得很,可见人只要有决心、有毅力,就可以超越人体的极限,跃向神秘的领域!骗你的。好吧,既然骨头会擅自晃动,代表问题非同小可。如果只有伤及血管或肌肉就算了,惨一点的话,我就算能逃出这里,手大概也注定报废了。我的右手肿得像颗水球一样,不知是瘀血了,还是被移植了诡异的细胞引起排斥反应……总觉得某部份似乎长出了巨大的手臂!意识好像快被某人吞噬了,接下来似乎可以使出特殊拳技(可自由命名)。“我比较担心肩膀酸痛的问题,因为一直维持相同的姿势,我的肩膀又没办法自由活动。”最后,我说了一个完全无法缓和人心的冷笑话。听我这么一说,伏见合上记事本,将文具收回口袋,站起身来。“怎么了?”她绕到后头,轻轻捏着我的肩膀,温柔地为我按摩。伏见细腻的按摩技巧,就宛如不敌好奇心偷摸即将孵化的鸡蛋一样。“这样会痛吗?”伏见的音色亦男亦女,如果现在是在收听广播节目,肯定会在听众间引发一番争议。她无私的牺牲奉献,已经直逼老婆管东管西的水准……不,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谢谢你,可以再用力一点。”她在我的要求下加重了力道,从再生纸提升到图画纸的等级。“不痛吗?”伏见逐一和我确认力道,她的积极不禁打动了我……才怪。“我说伏见啊。”我忍不住开口。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仿佛在指责:“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们还有空打情骂俏!”为了撇清关系以及确认她的动机,兼具排遣等待汤女回来的无聊时光,我决定好好和她聊聊。虽然还没决定要聊什么。伏见头上冒出一大堆问号,我本来想用得意的瞎扯来应付她,但被她这么一望,话题都往奇妙的方向发展了。“伏见,你觉得‘柚子’这个外号怎么样?”我只是稍稍改变了念法……无所谓啦,反正没人期待我的命名能力,像御园麻由很自然地就变成了小麻,也取得太随便了吧……哎呀,搞错了,那是别人帮她取的,失敬失敬。伏见如钩爪般的指甲完美地刺入我的肩膀,将我拉近自己,打量我的表情。她的两颗眼球就像某处的某盔甲般彷徨若失。(注:暗指《勇者斗恶龙》中的某种魔物)“柚…柚子?”“嗯——”她的呼吸有些紊乱。“柚子。”“听起来很像某种柑橘类呢。”话是这么说,但伏见的脸颊却红得像是得了B19病毒(日文字面意思为苹果病)一样,一点也不像柚子。“柚子……”她的手远离我的肩膀,再次将收进口袋的记事本和自动铅笔拿出来装备,以破竹之势“喀沙喀沙”地在上头写下一大串的“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柚子”,再手忙脚乱地将它擦掉。伏见弯下腰,传来一阵“叽叽叽——”如生锈物磨擦般的难听噪音,整张脸凑上我的肩膀。紧接着,我的耳边扬起一阵沙尘暴——她说话的音量绝对称不上小。“O…OK——!不过,只有你能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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