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一个明天,再一个明天,光阴朝着有纪录的人生的最后剁那,每天不停地走着。而逝去的昨天,不过照映出愚蠢的人们步入死亡的尘土之路熄灭吧!熄灭吧!匆匆的灯火!人生只是会走路的阴影,可悲的演员。(《马克白》/第五幕,第五景,)曾有一度,脚步声靠近。似乎有人想要上楼,但是就在枪声与尖叫声响起的同时,也传来物体从楼梯上摔落的声音,脚步声消失,再也没听到了。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紫苑飞冲上来的楼梯,现在一定沾满了某人的血。不光是楼梯。地板、玄关和诊疗室一定也都到处是血,东西散落一地,被破坏了,变成悲惨的状态。也许还有尸体。医生呢?救了老鼠一命的那个医生有没有危险?「不要动!」老鼠按住他的手臂。「现在还不能动。」仿佛被这一句话束缚住,不论是紫苑、借狗人还是力河都屏息,身体僵硬。连狗群都只有在听见脚步声时低声鸣吠,其余时候都匍匐在地,如同石块一样一动也不动。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还NO.6自由!还我自由!」响起无法分辨是男声还是女声的高亢尖叫,随即又从窗外传来殴打声音与怒骂声。一模一样。紫苑握紧拳头,手心渗汗到已经感觉有湿意。一模一样,跟西区的「真人狩猎」一模一样。在厚厚的雪云密布那天目睹到的残虐,如今也在这里上演着。在墙的内侧是秘密进行,在墙的外侧则是堂而皇之,差别只有如此。手心大概有无数道伤口吧!汗水渗透进去,感觉有点痛。汗水从脸颊滑落,流进了嘴里。在NO.6内侧时感觉不自在,无法呼吸,仿佛被迫穿上了不合身的衣服,有种异样感。可是被老鼠救出去,开始在西区生活之前,在有机会从外侧眺望NO.6之前,要忍受那样的异样感与苦闷其实也并不难,甚至对于NO.6的清洁与富裕的生活感到舒适。没错,是那么觉得,而且理所当然地享受那分舒适,几乎没有意识到治安局的存在。就算没有意识到也能过日子,表面上平稳,没有任何异状地过日子。那是何时的事情呢?下班后,紫苑推着脚踏车穿过公园。在公园内,只要不超速,并没有禁止骑脚踏车,可是春天的夕阳很美,所以他想散步。天空分为深桃红色、红色与胭脂红。落日照耀下,飘浮在天上的白云仿佛镶着金边。甜美的花香与嫩叶的清爽气味交杂在一起,笼罩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啊,今天一天也结束了。」「是啊,很舒服的一天。」「一切太平。如何?在今天结束之前,去享用一顿美食佳肴吧?」「哇啊!听起来不错,很棒的点子耶!」不知道是情侣?夫妻?或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对年轻男女轻松交谈的对话传进紫苑耳里。啊,一点也没错,今晚非常适合跟谈得来的人一起享用美食,端起葡萄酒杯干杯。这样的想法让紫苑的疲劳与空腹感也变得愉快。一切太平。潜伏在那一天之下的东西,紫苑跟那对男女都没有察觉。几乎没有人察觉。那不是因为春宵的关系,即使在盛夏之日、冷雨之晨、秋风夕阳时,还是一直一直没有人察觉。大部分的市民应该不会关心治安局,也对它没有兴趣,更不可能想到只要他们对NO.6发出一点点的怀疑,就会被如此可怕地对待。他们应该认为治安局是保卫、维护他们安全的组织,为了他们而存在的组织。并且深信——「NO.6是为了市民而存在,为了保障市民富裕且舒适的生活而存在,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市民的安全、生活与生命。」这个《市民宪章?的条文,市民认为NO.6会完全履行,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付出了所有的信赖与委任。结果却是这样。汗水渗入了伤口。老鼠的手还按着紫苑的手臂。如果结果是如此,老鼠,我们是在什么地方犯了什么错呢?你知道答案吗?不,跟你无关,应该要知道的人是我,是生为NO.6市民、接受NO.6恩惠,对墙壁内外毫不关心地活着的我自己本身。是不愿意面对抵抗潮流的困难,只愿随波逐流、选择安逸的我才必须去找出来的答案。我很清楚,遇见你、跟你交谈、舆你一同生活的那些日子教会了我,我必须自己去找出答案,而不是等待别人替我准备答案。不是别人,是自己。如果不这么做,将会重蹈覆辙。「目标并不是我们。」传来借狗人抖动鼻子的气息。「我还以为……那个医生把我们的事通报出去了……看来不是。」「嗯,不是,并不是。」你们这些造反者。治安局职员们这么说。袭击的对象并不是紫苑他们,而是其他人,是医生跟那个叫杨眠的男人。借狗人再度抖动鼻子。「老鼠……应该可以了吧?」「再等一下,还太早。」「啧,你还是这么小心翼翼。」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喂,老鼠。」「别那么急性子。不过……嗯,应该没事了,可是先别开灯,保持这样的状态安静移动。」老鼠将门推开一个小缝,轻声吹口哨,哈姆雷特从紫苑的口袋里探出头,随即跳下地板,直接从门缝跑出去。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不久,传来轻快的鸣叫声。「好,我们下去吧!为了以防万一,别坐电梯。」老鼠迅速披上超纤维布,动作轻巧地走出走廊。「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力河目瞪口呆,在从走廊透进来的光线下看傻了。「不是直到刚才还昏迷着吗?还是那也是演技?他在扮演垂死的王子吗?」借狗人耸耸肩回答:「不是王子,是野兽,他跟野生的野兽一样啦!一感觉到危险就无法安心睡觉。真是的,居然比我的鼻子更早闻到治安局那些家伙的味道,一点都不好玩。」「原来如此,伊夫那小子能苟延残喘到今天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第六感这么灵验、这么如履薄冰的小子。」「又更爱他了吗?大叔。」「对他改观,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物而已。」人、狗和小老鼠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地下楼。转弯处积了血,而流出这些血的当事人——一名四、五十岁的男人仰躺在楼梯下方。如同紫苑所想像的,楼下一片凄惨。墙壁和地上血沬四溅,玻璃破了,家具倒了,到处都沾满了泥土与血迹。走廊尽头的青灰色门半开着,里面漆黑,可能有地下室吧,飘荡着冰冷的空气。有一名年轻男子靠着那道门,他的脚边是护士,医生则是横倒在离他们几公尺的地方,三个人都一动也不动。「医生!」紫苑跑过去,抱起医生。白袍的胸膛已经染上了鲜血。「医生,振作点。」然而这番话只是徒然。医生明显快死了,已经没救了。「医生,医生,请睁开眼睛。」即使徒然,也要呼唤。这是他仅能做的事。诊疗室的门开了,亚莉亚出现,大概是搭乘直达电梯下来的吧,「生命迹象,无。生命迹象,无。生命迹象……微薄,微薄。」医生的眼睛缓缓睁开。「生命迹象,微薄。开始治疗。」亚莉亚的胸膛伸出几条管子,接到医生的身体上。「亚莉亚……不用了,我已经没救了……」「没救,没救……无法辨识。继续治疗。」「医生,这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跟同伴们……从医院的地下室……播放号召……呼吁市民推翻NO.6……」医生的嘴角流出一道血。「生命迹象,微薄。痊愈的可能性百分之一,百分之一。」「我想报复,报复……NO.6……」「医生。」「我想要……破坏这个世界……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蓦地,医生的手指紧紧抓住紫苑的手臂。「紫苑。」他呼唤,那声音强而有力。「托付给你了。」他瞪大双眼凝视着紫苑。「就托付给……你们了。拜托,不要再创造……NO.6不要再创造……这样的都市……拜托,交给你们了。」医生的手松开了。他的眼眸失去光芒,仿佛覆上一层膜,接着全身痉挛。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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