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先前介绍的两起事件,各位应该能够明白,身为一名同事的我认为,极恶侦探南阳的本性就是极度不服输。他是既明显又夸张,近乎病态地不服输。对于落败一事嫌恶到接近偏执,因此他总会让对手输得一败涂地。是个不服输,并且喜欢打败对手的人。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绝对不会想要取胜。极恶侦探会使出各种阴谋与欺瞒,遵循一己之私去击败犯人,但不知为何,他自己也没有获得任何胜利。当然依照各自的见解,有些人会觉得他是「赢家」,认为犯人被逮捕就是侦探的胜利。只是南先生,也就是侦探本人,从未认为自己是「赢家」。我近距离观察后,脑中莫名冒出这样的感想。真要说来,是他并未追求过胜利。那不是一场谁胜谁负的比赛。而是在打一场败仗。侦探就是在打败仗——以上既是极恶侦探不容改变的主张,也是他无可动摇的根基,而且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不变的真理。这名男子明白一件事。就是侦探绝对无法取得胜利,只能吞下败仗。他透过本能、透过本质,理解其中最根本的含意。因此,身为侦探的他,才会以最彻底的方式打败犯人。为的就是在这个输家之间不断互扯后腿、惨绝人寰的世界里,还能让自己保持在相对有利的立场。接下来介绍的这起事件,也是一样的结局。在这起事件里,极恶侦探落败了。如同往常那样,尝到一败涂地的滋味。1走近一看,犹若通天巨墙的那栋建筑物,似乎就是常人口中的高级饭店。「这个造型,简直跟天上掉下一本巨大无比的书籍没两样……」我抬头仰望这栋直达天际的饭店,不禁如此赞叹。明明是自己说出上述感想,却又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微妙。总之各位只要明白,这是一栋雄伟广阔的饭店就好。这栋兴建在东京市内头等地段的高级饭店,我在电视上曾多次看过介绍,但是像这样走进里面,当然是毕生头一遭。我朝着有高级轿车来回穿梭的豪华入口走去,途中却停下脚步,走近某间咖啡厅的窗边,仔细检查自己的打扮。倒映于窗户上的我,穿着一身以蓝色为主的礼服。手腕上戴有一条款式简单的链子,耳朵上有一副小型耳环(因为我会怕,所以没穿耳洞)。这是之前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于一年前购买的礼服,经过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才再次穿上它。……这、这模样应该不会显得奇怪吧?以这身标准的盛装造型,步入这种高级饭店,应该不会丢脸才对……大概吧?我难得这么努力化妆,还参照网路资料,梳成适合礼服的发型……咦,总觉得头发分边的方向与早上不太一样……唉唷,早知如此,还是去美容院一趟会比较好。但是,我的手头又没那么宽裕。尽管心中充满不安,但眼下已没空让我继续烦恼。我尽力调整好发型后,便做好觉悟,走向饭店入口。「唉……话说南先生还真厉害,原来他真的是一名作家耶。」这天,名为「正元社」的出版社在此饭店举办宴会。具体而言,是「正元社」旗下品牌之一「正元社推理文库」的创刊五周年派对。我受邀前来参加这场值得纪念的典礼。不对,「受邀」二字有些不太贴切。正确说来,是南先生表示「你想来就来」,于是我便傻呼呼地前来赴宴。并非身为作家,也不是出版业界相关人士的我,为何能参加出版社举办的宴会呢?这件事就要回溯至一天前。「……肚、肚子好饿。」已饥饿到濒临极限的我,趴倒在事务所的办公桌上。今天也同样来事务所闲晃的南先生,嗤之以鼻地对我说:「你这模样就跟一只毛毛虫没两样。来,如果肚子饿了,就吃吃这片叶子吧。」「……我、我不需要。」看着摘自盆栽的叶子递来眼前,我脑中瞬间闪过「这搞不好能吃喔……」的想法,随后又恨透了这样的自己。「呜呜……肚子好饿,简直快饿扁了……这三天来,我都只有吃豆芽菜。亏我还想说只要来事务所,就能拜托所长请我吃饭,但偏偏碰上他请特休带老婆去旅行……」「嗯~辛苦你了。」「麻烦你别说得事不关己啦!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日前输掉那场以将棋为赌注的比赛后,我被迫请南先生吃了一顿饭。虽说赌注是「请吃任何东西」,不过我们都是社会人士,彼此都明白要遵循所谓的常识与有所节制。更何况,南先生算是我的前辈,因此他应该不至于要求我请他吃太过昂贵的料理。……对于抱持这种天真想法的自己,我真的打从心底恨透了。在南先生的带路下,我们前往一间高级得不得了的烧烤店。那间店是采完全预约制,仅有包厢座位,而且每一道料理的价位,都能让人在平价烧烤店里点选吃到饱套餐。堪称是可以把我活到现在,这辈子培育出来对于「烧烤店」的概念,彻底颠覆的高级餐厅。「我在看见账单时,还以为自己的眼珠子要吓得飞出来了!那根本不是刚出社会一年的新鲜人有办法请客的金额!而且南先生还不断点餐,尽是挑选昂贵的肉品……」「但是到头来,你吃得比我还多吧?」「吵死啦!你在我的面前大快朵颐,这叫我怎么可能按捺得住嘛!」略为迁怒的我,不禁破口大骂。一开始我是打算忍住冲动,仅凭喝水果腹。但是……谁叫那些料理都看起来那么美味,都怪那些肉全都犹如宝石般闪闪动人。途中已彻底失控的我,顺从欲望极尽暴饮暴食之能事,甚至维持着失控的亢奋心情,点了一客附有血统证明的A5黑毛和牛肉……因此,发薪日前的现在,我被迫过着极度贫困的生活。由于生活费与存款已全部耗尽,只能仰赖一包二十五日圆的豆芽菜勉强度日。虽然这件事有九成是南先生害的,不过有一成算是自作自受。「……呜呜,南先生,拜托请我吃饭啦。」「嗯~?好啊,你要再来挑战吗?」「我不会跟你比将棋喔,毕竟我的大脑已经欠缺糖分到不能好好运作,根本无法与人下将棋。请直接请我吃饭。」「蠢毙了,为何我要这么做?」「呜呜……南先生是小气鬼、守财奴。假如你不请我吃饭,我就不再容忍你,要将至今一切的不满全说出来!比方说,职场的某位上司逼我呕吐、逼我扮演偶像,还逼我请吃高级烧烤的所有恶行,在提供免费咨询的日本司法支援中心全揭露出来!」「……听起来十分半吊子,却又莫名贴近现实啊。」毕竟我原本想成为一名律师,对于这些事还算挺了解的。没钱的人想打官司,最好的做法就是先向日本司法支援中心商量。在这之后,我因为空腹的压力持续大吐苦水。「唉~真是的,我懂了、我懂了。」南先生像是再也拗不过我似地说道,深深吐出叹息。「咦!所以你愿意请我吃饭吗!」「只要你原地旋转三圈,然后学狗叫。」一圈!两圈!三圈!「汪!」「……居然毫不犹豫。」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南先生却对我的反应退避三舍。哼,我早就把羞耻心抛到九霄云外。我可是饿到肚皮跟背部都快贴在一起,尊严那种东西,早就拿去喂狗啦。「唉,瞧你可悲成这样,就赏你一顿饭吃吧。」「好耶~!吃饭吃饭!而且是用别人的钱吃饭!要让你请我吃什么呢~?是寿司好呢~还是法式料理呢~」「等等,我从头到尾没说过是请你吃饭。」「……啥!这、这种时候才反悔,可是会令人不齿喔!你都逼人家学狗叫,事到如今,我可不许你出尔反尔!」「你别误会,我会让你吃东西的。」南先生继续说:「明天我刚好有机会吃一顿免钱的餐点,到时就带你一起去吧。」如此这般——在作家南阳的安排下,我也一起出席这场「正元社推理文库创刊五周年纪念派对」。听说,他有确实先向该出版社的编辑部取得同意。像这样无缘无故参加出版社的派对,还单纯只是为了吃东西,令我有些内疚,但我最终还是输给「高级饭店的立食派对」这个诱人的名称。这都是贫穷害的,一切都是贫穷的错。「——那么,祝我们『正元社推理文库』的事业更加昌隆,干杯!」站在台上的总编辑高喊干杯的口号,现场所有与会者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接着司仪宣布「接下来这段期间,请各位来宾尽情享用餐点」,就此进入用餐与交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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