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尺、两公尺,那一瞬间,守门员忍耐不住地慌忙扑上来。完全是我意料中的动作,我用脚趾头吊高球,身体也同时跳起,球与我成为一体,飞过守门员头上。前面只剩下无人的球门,可以清楚看见球门框之间的空洞空间,我毫不犹豫地朝向球门踢出。我正沉浸在回忆当时射门的感触中,姊姊却若无其事地开口:「四号的脸孔长得好像猩猩。」她说的是山崎学长。「嗯,非常像。」「比赛结束后,他扛着那张脸大哭,脱下球衣乱跳,胸口长着胸毛呢!太可怕了,日本人竟然长胸毛,让我都觉得有点呕心了。」姊姊的话相当难听。我想起山崎学长的脸孔,看来,他想谈成恋爱的机率,远比我们球队获得全国冠军还低多了。「我总觉得不能凭胸毛来判断人格。」我抗议。但是,姊姊没有听进去:「你是和那个人打架输了?」「不,不是的,不是打架,是拳击的对打训练。」「你还在练拳击?」「嗯。」我颔首,口腔里一阵苦涩:「不过,昨天辞掉了。」「那样最好,你并不适合那种运动。」「谁知道。」「练习就被打成这样?」「比那还要糟糕呢!我被击倒。」「不过,伤痕累累的男孩子很不错。」姊姊说着,亲了我一下。即使只是轻轻碰触,伤口裂开处仍旧感到刺痛。「痛死了!不要再碰啦。」「小气鬼。」「真的很痛耶!」之后,我又喝了一杯牛奶,然后说明昨夜和奈绪子的父亲喝酒的情形。我不知道别的家庭家人的相处状况如何,但是我们姊弟俩经常会谈到许多事情,这是因为我们都是不拘小节的个性,所以不会有什么家族内斗。「快乐吗?」姊姊问。我点头:「还算不错。感觉上奈绪子的父亲是个平易近人的中年人,对于我的头发,也完全没有厌恶的样于。」「可能是当着你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吧!」姊姊的话没错,尽管奈绪子的父亲是轻松地与我闲聊,但可能内心却叨念不已。本来,这样的头发和脸孔就不可能予人好印象!可恶,见面的时机真的不对。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走向厨房,打算找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时,姊姊叫住我了。「你就是这种时候最要不得了。」「嗯,大概吧!」「当时,你的突破实在了不起,我真的很高兴有这样的弟弟。尤其闪过守门员的时候,我甚至认为比卡连还了不起,可是,接下来的射门……」我慌忙逃进厨房。没错,好不容易接获山崎学长的传球,我只要踢入球门就行,但是我却失手了,用力一踢,球越过球门上空。的确,我总是在紧要关头无法稳定。※话虽如此,偶而也会有顺利的时候。只不过,靠的是他人的帮忙,所以,我的成功是在偶然情况下;而且「成功」最后都献给别人,好似为别人所做。譬如:替加地和奈绪子制造机会。我和加地在校庆前彼此帮忙后,并不想就这样回家,于是相互闲聊,为一些粗俗的小事情笑闹。在自动贩卖机买果汁的时候,完全着迷于加地所布置的教室的我,怀着感激的念头,说道:「我请客。」可是,加地却说:「不,我请客。」其实谁请客都一样,可是我们却为了谁要出钱而争执不休,「我请」,「不,让我请」,好像两个酒鬼一样地争相请客。虽然不过是一百二十圆的果汁,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却有着更昂贵的价值。结果,我还是输给加地了,他请我暍气泡果汁。加地这家伙总是言出必行,明明只是艺文社团的成员,意志却非常坚定,我如果有他那样强烈的意志,那次绝对可以射进球门吧!「拿去。」加地得意地点头,递给我罐装果汁。我们讨论要到哪里喝,最后决定去观赏真正的星星,于是走向屋顶。夜晚的学校屋顶,非常静谧,只有竖立水塔顶上的天线,时而在风中发出呼啸声。我们靠着铁丝网暍着果汁。夜晚的空气中,加地斜倒着果汁罐的样子,有点神秘。在平常和壮硕伙伴一起玩惯的我眼里,加地就像枯树般瘦弱,与女生没有两样,可是讲话和动作却比我还更男性化。没错,加地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存在感,是不想接近任何人呢?抑或是只想待在自己的世界?高中生可以说还是男孩。不,现在的我同样也是男孩,可是与高中时代比起,那时的我更是小男孩。与朋友的来往、学长们的关系,总会有一些界线不明的地方,不是因为过度期待而遭到背叛,就是自己背叛别人。也因为这样,内心经常受到伤害。可是,加地却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所谓的人类,首先必须记得用自己的双脚站立,也必须了解自己是孤单的,之后,才能够与别人互相帮助、恋爱、弥补。这些我在十七岁时并不了解的事情,加地当时就已经了解。也因此,我对加地另眼相看,我知道他比谁都更为特别。即使加地的身材比我瘦小,握力也只有三十五公斤,在校际运动会跑最后一名,我都不会讥笑他,不,是没有办法讥笑他。没错,的确是这样。那家伙其实是跑在我前头,把我甩得远远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清楚地明白那个十七岁的夜晚,我已经远远落后他好几圈。我对加地抱怨社团里令人厌恶的学长,他毫不以为意地说:「那就狠狠揍他一顿。」我叹息说道:「你不了解体育性社团,我如果这么做,一定会被唾弃,也没有办法继续待在社团里。」「有什么关系,不能待就算了,反正只是踢足球。不能够踢正式的足球也无所谓,还可以踢草地足球。」「没有你讲得那么简单!被排挤是很痛苦的。」「是吗?我倒是觉得无法独自一个人活下去才更可怕。」加地的长发在夜风中飘动。「哦,怎么说?」「所谓人类,确实如你所说的,若是不倚赖某人就无法生存。这点我也很清楚。不过,我也认为,人还是必须能够独立生存,否则的话,到头来终究只会变成依赖,那样绝对不行!唯有了解彼此必须独立生存的人们,再彼此相互倚赖,生命才有意义。」可能是我们过于年轻吧?夜晚的教室大楼的屋顶上,竟然谈论着这种有些不好意思的话题。我到了现在已经再也不会向谁说出我的想法,更何况,我也没有其它像加地这样的朋友。因此,我觉得那天晚上,加地长发飘拂的瞬间非常宝贵。「你总是在思考这种事情?」我吃惊地问。加地点点头:「嗯,我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嘿!」「所以,无法像你那样运动,是我的缺点。老实说,我真的应该好好动的,因为有一些东西是靠行动才可以发现!问题是,我尽管明白,却总是先思而后行。」「我正好相反,一定是先做了以后再思考。这样不太聪明,容易后悔。每次失败的时候,我真想抱头痛哭,为什么总是后悔呢?刚才也一样,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因为,连那样轻松的教室布置都弄不好。」「但是,你会制作流星机器。」可能为了消除沉闷的气氛,加地说道,然后笑了。我忍不住也笑了:「不错,我会制作流星机器。」我们为了掩饰谈论正经事情的不自在,暂时只谈一些可笑的话题,譬如:教授国语的岛村老师有一双瘦巴巴的漂亮大腿,但她生气起来很可怕,不过她生气的脸孔又很可爱;还有,三班的时田加代子的大胸部不输写真女郎;或是一班的野中美纪不论找谁帮忙,大家都会全力配合。所有的话题都围绕蓍女孩子。事实上,十七岁男孩还会有什么样的话题呢!我们互相坚持自己喜欢的女孩类型,近十分钟地激烈辩论着究竟A罩杯好,还是B罩杯可爱,彼此完全互不相让。当然,同样也辩论究竟是脸孔重要,还是大腿重要。很不可思议的,我们的兴趣大相径庭,不管任何事情都是正好相反的见解。「我明白了。」经过辩论之后,我下了结论:「你是色情狂。」加地蹙眉:「我不同意!应该只是有没有表现出来的问题吧!」「不,这样的差别就很大了。」「没有差别的。」「不,非常大的差别。」即使在这时候,我们的意见仍旧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并行线。加地可能对被指称色情狂感到不快吧?他持续坚决否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