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做了这样的事,结果会安然无事吗?…大师?……马上就会有人发现的……逃不了的,你这以建筑师自居的异乡人……在晚秋夕阳中,房间里微微明亮。是和称为旧宫的建筑相称的,内部装饰豪华的一间房间。过了万圣节的米兰城市,寒气逼人,呼出的气是一团白色的朦胧。吸了湿气的地毯,或许是心理作用,让人觉得非常沉重。我放低脚步声,缓慢走向那房间。仔细注意钥匙孔的位置,然后不发出声音地锁上门。往房间里头走进去,不是平常应该有的味道刺鼻而来。感觉和舔了刚磨完的刀子的金属气味相似。是血的味道。房间中央的会议桌上,几个模型和许多建筑蓝图杂乱放著。是送来的大教堂圆顶八角塔的甄选作品。当中,我自己的应徵作品也混在里头。是花了时间的精心作品。不过,我的方案在评审期间已经遭到淘汰。并不是没有感到遗憾,但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对这个创作甄选几乎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大师。」脚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俯视倒在地板上的男人,我只是微微吃惊。因为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男人下半身满是鲜血。右胁腹有刀子刺伤的伤痕,地板上掉落著一把短刀。那是我偷偷带进来的短刀,是费了一番功夫入手的东西,即使调查了,也不会发现所有者是我。刺伤他后,我没拔出那把短刀,因为不想被喷出来的血溅到。所以,拔出短刀的是他自己。男人会恢复意识是意料之外,但这对我的计昼并不会造成障碍。流了那么多的血,他看来也是活不了了。「你以为做了这样的事,结果会安然无事吗……大师。」男人声音痛苦地嘟囔著。在这种时刻,还用尊称来称呼我,正是他那种人会有的嘲讽吧。对于他自己生命将尽,他也知道。「马上就会有人发现的……逃不了的,以建筑师自居的异乡人!」无表情地,我俯视著没出口诅咒的男人。他说我是以建筑师目居,也未必下对。我是公会正式登记的画家,作为雕刻家也完成了几样作品。然而,在建筑这个领域,到目前为止没有可留名的作品。当然,如果这次的参赛作品能被采用的话,是有完成八角塔建造的自信。但是现在在这里,放不觉得有必要对这个将死的男人说明。「不用担心唷,诗人先生。」我对那个男人微笑。看著靠近过去的我,他露出害怕似的表情。我马上觉察到了原因。就在他身边的地板上,他写了我杀死他的事,模糊不清的血的文字。我倒是有些佩服了。虽然知道会严重出血,却把刺在胁腹的短刀拔出来,为的就是要留下这样的血书吧。只是为了要陷害我,一个卖弄小聪明的男人。没觉得愤怒和不安。事到如今,他再怎么想方设法,也无法破坏我的计画,这种自信我是有的。我所设置的装置已经发挥了期待的效果,为了最后的完工,所以我回到这房间。「没有人觉察到你就快死在这房间里了。」听我这么说,男人轻蔑似地歪扭著脸。「不会那样的。」大教堂当局和米兰宫廷的专家,还继续在审查八角塔的设计案。在旧宫同一楼举办的晚宴应该也马上要开始了。友人一注意到自己不在的话,马上就会过来找人的——男人断断续续如此说明。我沉默了一会,听他说著。第一次为这个濒死的男人感到可邻。「很遗憾,诗人先生。不过,像你所期盼的结果,绝不会发生的。」我用平静的口气说。在夕阳微微照亮的房间中,深暗的影子落在濒死的男人脸上。在这时候,看得出来,残留的微薄生命正一点点从他的身体渗出。就像是看著龟裂的计时沙漏一样。「这间,现在并不存在于旧宫的任何地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在我画中的一间密室。」浑浊的眼睛仰视著我,岂有此理,男人嘟囔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抓起男人的手臂时,他自己的衣袖拂掉了血写的文字。已经是半乾的血书,就如此完全模糊不可见。男人露出悲壮的表情,但那样的表情让我感到些微的不协调感。死亡之际想要传达的言词如此被抹灭,就这点来说,他的瞳孔里有著隐约的从容。「原来如此。」俯视男人的双手,我喃喃说。男人的手背,留有短刀深深刺进的伤痕。右手和左手,两边部有。刺透手掌的那种伤痕,让人联想到钉死在十字架上,神儿子的伤痕。「有点轻视你了。真是抱歉!」我轻吐一口气。明显地写在地板上的血书,是用来欺骗我眼睛的幌子。对于我会返回这房间,他是预料到了吧。他打算留下的真止线索,是两手的伤痕本身。有所含意刺穿的伤痕,和胁腹的刺伤一起,要让人联想到我的名字。很可能会被忽略,但如果是有艺术知识的人,会注意到的可能性是很高的。「真不隗是出入宫廷的诗人才做得到的事,我们姑且这么说吧。」我拿起放在暖炉旁边的手斧。男人的表情变得僵硬,意识到我打算做什么。「即使那样做,也无法掩盖你们的罪恶。」对于男人没有乞求性命,我变成有点得救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是明白的。在她的心里投下阴影,这是当然的报应。我不加思索举起手斧,准确的两次,砍了下去。男人发出哀号的声音。但没何人责问这件事。门的对面喧闹著,人们欢谈的声音傅到这房间里。确认男人不动了,我走出房间,心情高昂,但另一方面,也能很冷静地回顾自己的行为。那种兴奋,就像是凝视著即将完成的艺术品一样。1在米兰大教堂对面的左侧,大致呈圆形的米兰城巾的中心地带,是被称为旧宫的建筑群。拥有美丽钟楼的圣哥塔尔多教堂。大教堂对面的蕾雅里宫。并排其旁的阿尔齐贝斯科维里宫。此地区一带全是以前米兰统治者——维斯康堤家族的居所。以蝰蛇的徽纹为人所知的那一家族,在没落后,将此城市的统治权交给史佛尔札家族。如此已经过了三十多年。现在住在旧宫的,是在新的米兰大公的宫廷出入的那些学者、技师和艺术家。宽广的旧宫,还作为其他都市来的外交使节以及史佛尔札家的宾客的住所。此外,前米兰宫廷大臣法齐欧·迦乐兰尼的遗孤——嘉琪莉亚·迦乐兰尼,也是住在这样的旧宫里的一个。嘉琪莉亚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这个年纪的艮家女子,如果不是嫁给父母挑选的婚姻对象,就是进了修道院,这是一般的情形。但嘉琪莉亚的情况,两者都不是。而是和一个冷漠的侍女费德丽卡,一起在这旧宫里生活著。人们对这件事并没感到特别奇怪,因为把她带进旧宫的,是前米兰大公的弟弟——摄政大臣鲁多维克·史佛尔札。年轻、至今未婚的摄政大臣,把几位女性当作爱妾安置在旧宫里,是广为所知的事。嘉琪莉亚被认为是那样的宠妾之一,不如说是当然的事。对于这件事,嘉琪莉亚完全不谈。被探问时,她通常是沉静地微笑,巧妙地回避回答。她的美貌在那样的时候,对于避开人们的追问颇有用处。而且也没有人想要冒犯摄政大臣,过分地去确认他们的关系。在旧宫的生活,是否能称为幸福,嘉琪莉亚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嘉琪莉亚爱好拉丁文书籍,也能和宫廷的人讨论诗作。因为受到以做医生为目标的哥哥的影响,从幼年起就受到比较高的教育。自从父亲早逝后,她很小就养成细心观察别人的习惯,也因此她的应对技巧非常好。即使没有鲁多维克这样的后盾存在,嘉琪莉亚也能自然地融入宫廷里,这大部分得归功于她自身的才智。这大概就是幸福的事吧——望著摆饰在墙边的素描,嘉琪莉亚思考著。至少,如果不是身处宫廷的话,是不会有机会认识那些才华卓越的人。这点,无疑是幸运的。米兰宫廷聘用了许多著名的学者和音乐家。鲁多维克做了摄政大臣后,更进一步从其他国家招聘著名的艺术家。其中和嘉琪莉亚有亲密交往的人也不少,但最先让她想到的是那个奇妙的异乡人。被同盟国佛罗伦斯作为音乐使节派遣来的年轻艺术家。是公会允许能拥有自己工作室的画家,也自称是稀世的军事工程师、舞台导演、雕塑家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现在他的才能在米兰里里外外广为所知,但当初他还没什么特别实际成果时,是她向鲁多维克推荐他作为宫廷技师的。对于这事,嘉琪莉亚私底下心里也觉得很自豪。因为他是众所周知的多才多艺,所以现在大概是作为建筑师,和大教堂圆顶八角塔的作品甄选有关吧。雷奥纳多·迪·瑟尔·皮耶洛·达·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