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分身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图源:Jakiro录入:养老驴1.世界五分钟前假说──那年夏天,惠太死了。有一个假说叫做「世界五分钟前假说」。那个假说的内容是,我们──比方说,即将迎接高二暑假的我们──深信自己活了十六年再多一点,但实际上,这个世界是在五分钟前才建立的。听了这个论点的人可能会反驳:「别说傻话,你不是才刚说自己活了十六年再多一点吗?」这个反驳确实非常正确,但是,说不定就连这段记忆也是五分钟前才形成的,所以无法推翻刚才的论点──那是一个像这样有点强词夺理的假说。「结城惠太过世了。」我一脸茫然地听著班导所说的话。为什么我会在这时候想起「世界五分钟前假说」?因为告诉我这个假说的人正是惠太。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虽然可以理解,却难以接受。因为我和惠太从小情同姊弟,说他是五分钟前才烙印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存在才没有那么廉价。不过,现在的我似乎可以接受那个假说。说不定名为「惠太」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世界是在五分钟前形成的,名为「惠太」的人存在于世界上不过是设定中的其中一环,只是因为神的喜怒无常而无端死去罢了。这种说法我还比较能接受,因为我不愿相信惠太已经死掉这个事实。在我十六年又多一点的记忆中,有一半都会出现惠太的脸庞;从思春期开始意识到异性以来,我那不丰满的胸部有一半无论何时都充满惠太。我的一半是惠太构筑起来的,所以惠太死去,等于我也死去了一半。那一天,我已经死去了一半。虽说没有人可以否定「世界在五分钟前成立」的说法,但现场证据、最新科学和名为「丧礼」的仪式,都成为证明惠太死亡最有力的证据。*双町高中放暑假的前五天,惠太失踪了。那一天是七月十六日,星期四。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我在那一天发现自己隶属的田径队的社团夹克不见了。「喔?没想到你也会搞丢东西。」跟我同属田径队的舜,看到我穿学校的运动外套晨练,细眯起双眼说道。「真难得,我一直以为你很会保管东西。」我坐在地上张开双腿,边吃力地向前弯边回答他:「嗯……到底把外套丢去哪里了呢?我记得昨天晚上有穿外套去跑步,但是……」我吃力地想把僵硬的身体往前压,同时舜也动手按压我的背部。好痛!「跑步?自主练习吗?」「也不算,就是……心烦的时候不是会想去跑步吗?」舜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情而面露苦笑。「话说回来,他今天没有来练习。」因为舜的声音有点僵硬,我立即明白他说的是谁。最近舜和惠太正在冷战中。「跟我搞丢东西相比,惠太没有来晨练还比较稀奇吧?」惠太也是田径队的,每当我因为柔软操痛到哼个不停的时候,都是惠太来帮我按压背部。「他有说些什么吗?」「简讯吗?没有,他什么也没说。」我摇摇头。每次有什么事,惠太都会拜托我帮忙传话,但我这次没有收到任何联络。「感冒了吗?」舜说道,我则是模棱两可地点头。在这个时间点,我只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到了十七日早上的班会时,我才从导师的口中知道惠太失踪了。据说惠太从十五日晚上就没有回家,也一直联络不上他。他似乎把手机留在家里。我不由得开始担心惠太。下课的时候,我们一群老面孔聚集在一班──我、莉乃、大辉和舜。本来惠太也应该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从一年三班时代就经常聚在一起的小团体。「惠太到底怎么了?」大辉坐在舜的桌子上,望著窗外说道。「我觉得依他的个性,应该不会离家出走才对。」隶属排球队的大辉身材颀长,像这样望向远方的姿态,美得有如一幅画。「他该不会是卷入什么重大犯罪案件中吧?」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但从他的侧脸可以看出没有半点笑意。「不要乱开玩笑。」我以几乎要将其捏碎的力道握紧手机低声说道。无法联络上惠太的手机明明没有坏掉,却彷佛失去了一半的功能,这令我感到无端不安。「如果是离家出走,会刻意把手机放在家里吗?」舜说道。「大概是忘记拿吧?那家伙其实挺迷糊的。」大辉说道。「他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绑架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然他为什么会失踪?」「那是因为……」「已经报案了吧?如果他没有走太远,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人。」莉乃用沉静的声音打断舜和大辉的对话。她是我和惠太的国中同学。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想她的内心其实不如表面上冷静。「他不是会爽约的人,应该在放暑假之前就会回来吧……毕竟第一个开口说要去露营的人可是他。」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不悦地微微嘟嘴说道。但是,我和舜也知道惠太不是会翘掉田径队练习的人,而且夏天还有很重要的比赛──惠太获选参加全国高中生运动大会的一百公尺短跑比赛。「露营啊……」大辉的眼神彷佛微微看向远方,像是回想起什么。──大家暑假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我想去露营。我记得首先提议去露营的人确实是惠太。──你要参加全国高中生运动大会吧?练习怎么办?应该还有集训吧?我也记得大辉这样反问他。──我会想办法挤出时间来的。毕竟明年就要准备考试,只剩今年可以去了。啊,不过我的确没有什么时间,所以规划的工作就交给大辉。惠太就这么笑嘻嘻地把规划露营的重责大任撇得一乾二净。大辉虽然一脸苦笑,但仍是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接下这份工作。惠太说想去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因为他的父母工作很忙,所以几乎没有全家一起去旅行过,也没有看过满天星斗。都市里的夜空,就连夏季大三角都显得很模糊,所以必须去人烟稀少、光害少、安静、黑暗、与世隔绝的地方,像是山上或者森林里。大辉自己明明也有排球队的练习要忙,却还是很用心调查,规划了露营行程。我从六月起就被惠太拉著去采买露营用的东西,所以知道他非常期待这次的露营。「惠太一定会回来的。」大辉彷佛要让大家安心般说道。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惠太从以前就经常做出破天荒的事,但这是他第一次令人这么操心,之后我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不可。──然而,到了十九日的晚上。惠太却在再也无从得知我们对他的担忧之下死去。*惠太的遗体是在一座名为乌蝶山的山上森林深处被人发现的。经大辉提醒,我才发现那座山就是我们预定去露营的地方。虽然我不认为惠太死在那里只是偶然,但没有人知道理由──连大辉也是。因为那座山很远,距离这里太远了,惠太为什么要特地跑去那里寻死?据说惠太的死因是从悬崖上摔落。虽然无法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性,但从现场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失足摔死。这种死法一点也不符合惠太的作风。不过「死亡」是不可理喻的,所以也没有人可以选择「符合自己作风」的死法吧?「美穗。」我听到莉乃叫我的声音。惠太的丧礼有许许多多学生来参加。我知道他的朋友众多,但没想到会多到如此惊人。其中有男有女,小至幼稚园的小朋友,大至年纪和大学生相仿的大哥哥,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死亡啜泣。从参加丧礼的成员来看,或许像一场毕业典礼,只不过大家都穿丧服;台上摆的也不是用来发表毕业感言的麦克风,而是惠太的纯白灵柩。惠太的表情很安详,或许那是礼仪师帮他修饰出来的表情吧?我也不清楚。他看起来在笑,但那个笑容太过乖巧、太过苍白,一点也不适合他,因为他总是笑得很像在恶作剧,脸庞则是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眼泪流不出来。「美穗。」我用彷佛怒瞪著惠太的目光凝视他的脸,这时候,莉乃忽然叫了我一声。原来是因为我一直站著不动,后面的人迟迟无法前进。我就像把枕畔的鲜花推到惠太交叠的手上一样,猛地缩回手,并在那一瞬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感觉到他的手如同冰块般冰冷。这令我非常害怕。比起悲伤,我更害怕承认眼前的人是惠太。惠太出殡后,我没有进入火葬场。我跟惠太从小一起长大,(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