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PRIDE)是什么? 我们日本是否拥有真正的尊严?不过,这个词语本身也是外来的英语单词,也难怪不是很明白。此外,还有很多搞不懂的词语,LOVE啦,PEACE啦,WORK啦。 而我在这个夏天发现了一个超了不起的人类的秘密,就是真正的尊严源自何处。它当然不会是世界杯上赢得一场胜利后立刻燃起的即兴而廉价的自豪感。那不是瞬间释放的肾上腺素,它的成长温和有力。 那是有过最伤痛的糟糕经历、诅咒着自己、什么事都做不成的人从内心最深处孕育出的力量。像我这种没有半点荣誉感的家伙也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尊严。本来弱小的家伙仰仗的最后盾牌就是尊严。你最好不要小看这面盾牌。它闪着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的钻石般的光芒。在心底拥有它的家伙最后就能胜利。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人生最终并不是由金钱、知识或暴力来决定的。 财政亏损累计九百兆日元,泡沫经济崩溃后连续二十年的经济萧条,我们日本人都很不安。自信、自豪感,以及对明天的希望都已迷失,对同伴的信赖也摇摇欲坠。明天会像希腊、西班牙吗?希腊和西班牙先后陷入债务危机。最后会像津巴布韦那样因为恶性通货膨胀而分崩离析吗(据说在那个国家1美元相当于1兆津巴布韦币。如果能使出这种绝招,日本的债务也能变成区区九百日元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并不只有股票、债权、货币三重贬值,维系人与人的力量也会崩坏。没有办法,只能靠我们协力不痛不痒地偿还负债。 但是,我绝不认为这个被说成这样那样的国家不好。这种程度的事,就连我这种好像黏着在池袋这片东京二线街区柏油路上的污渍般的人都很明白。 要这么说,其实这也是每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些既不伟大也不聪明的家伙教给我的。就像是在胸前刻下的血字一般。要拿出精神努力于眼前的工作!感到消沉的时候,就先休息下。但是,绝不能放弃啊。 即使是最差劲的人,幸运也必然会造访。心怀荣耀,无论怎样的打击都能忍耐。机会来时,就要狠狠地射出临门一脚。 哈哈哈,最后还是回到了世界杯上。这是在说,足球也好,人生也好,都是一样的吗?而让我学会这一切的,是一个挂着碎裂十字架项链的美人。 美得让池袋的冰之国王和东京头号麻烦终结者都为之沉迷。年轻人都在叹息邂逅太少,但如果每天都好好地生活,其实不用担心什么。 我说,没想到日本的夏天也不坏吧。 今年夏天,不知为何只有东京没下雨。 日本全国,特别是九州以及关西这些地方虽然都下了连续暴雨,但东京似乎却在干梅雨季中干巴巴地迎来了干燥的夏天。说到干巴巴,我的脑袋也完全干涸。 我写连载专栏的时尚杂志自然是月刊。虽然因为金融危机导致广告少了很多,缩水成薄薄一本,但总算坚持着每个月都发行。 问题当然出在我这边。似乎每逢换季,构思与灵感完全枯涸——作家生命的危机就会袭来。不是夸张,我真的觉得就要死了吧。可不是闹着玩。这是每三次截稿就会有一次身入地狱的忧伤事。全无著名专栏作家的形象。 基本上,我的脑子从一开始就是空的。每天生活的这条街上如果没有可用于池袋故事的好素材,那么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没可能写出稿子。于是三个月一次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还会犹豫着要不自己去惹出点坏事。 我一边把西瓜摆上商店门前的台子,脑中感受着下一次截稿将至的恐怖。这可是比用手就能捧起的西瓜要沉重得多的恐怖。这时,店堂靠里的小电视机(不是液晶,至今还是显像管的)传出东京当地的新闻。 我听到不知哪个台的女主播的声音。我勤勤恳恳地打开八街西瓜【千叶县八街市产的西瓜。】的纸板箱,在店前堆放起黑色与深绿混合的水果。我相当喜欢这样的色彩组合。 “位于丰岛区池袋的独立支援设施HOP今夏也……” 抓住我耳朵的,自然是池袋那句话。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设施的名字。搞不好,这条新闻或许能拯救我于素材干枯的地狱。我从店门口冲到里面。原本就是家小店,我的长腿只需要三步。 我盯着电视机,把手边的传单翻到背面准备做笔记。给我来个好素材!我的脑中满是为了在地狱里苟且偷生的肮脏念想。从看起来有点蠢的女主播特写转成了设施全景的画面。十分普通的两层楼公寓。纵深似乎很长。面朝外廊的是一整排的房门。但和一般的公寓不同的是,门都被涂成了各式各样的彩色。怎么说呢,就像是游乐园里的鬼屋一样。 设施的背后是有点眼熟的都营电车荒川线。那应该是在杂司谷和东池袋西丁目站之间。完全处于我的守备范围。 “HOP是为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年轻流浪者以及遭到外派解约的人建立的设施。负责运营的也是同龄的年轻人。HOP作为援助自立的新尝试而受到注目。接下来,将采访负责人小森文彦律师。” 镜头拉远,出现了一个身穿合身西服的年轻帅哥。藏青色的西装、深蓝与白色的方格衬衫,领带则是明亮的蓝。一头金毛就像日本国家队的临时前锋【疑指日本国家队球员本田圭佑,他原本司职中场,但在2010年世界杯小组赛被临时推上前锋位置。】,戴无框眼镜的帅哥,但笑的时候感觉有些做作。 “为什么你会想到为年轻的流浪者建立这么一个设施?”年轻的律师轻轻地吸了口气,然后说:“因为这对社会的成本最低。年轻人还很灵活,靠自身回归社会的力量很强大。如今对失业者以及流浪者的援助政策却与年龄无关,千篇一律,这实在是有点浪费。无家可归也好,失业也好,时间拖得越长,援助自立的成本也会越多。所以,HOP把焦点放在了年轻人身上。” 小森一口气地说完。女主播轻轻地点头后又问:“那么HOP是什么的缩写呢?” 小森间不容发地回答:“HOUSE OF PRIDE,就是‘荣誉之家’的意思。我想将尊严感带给住在这个家庭中的同伴们。即使是失业、无家可归、居住在自立支援设施,或是靠低保生活,也绝不是可耻的事。可耻的是放弃。我想出HOP这个名字,包含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请今后也继续致力于对年轻失业者的援助。” 女主播公式化地说完,画面变成了卫生巾广告。量多的夜晚也安心。我对在二楼的老妈说:“我出门去做个采访。” 没听回答,我就飞蹿到了耀眼盛夏的西一番街。搞不好,我大概能从地狱里巧妙生还了。心情难得的雀跃。当然,这时完全没有迹象表示,这将是这个夏天最大的麻烦。 那时,天上只有看起来结实可口的积雨云滚滚地涌现在若干公里的高空而已。 在JR轨道下方的WE ROAD上,我拿出手机打给G少年的国王崇仔。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HOP的事,但跟这条街上小鬼们有关系的信息应该都会集中到那家伙的手中。好的传闻或不好的传闻皆是。唔,就数量而言坏的会多一点。 “就对崇仔说是好朋友找他。” 对方没说话,似乎是把手机递了过去。接电话的最近不陪我玩了。 “怎么了,阿诚?” 国王的声音就像碎冰。在池袋有无数G少女把这家伙冷淡的只言片语用作铃声。年轻女人的品味都很糟糕。 “我想问你夏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穿着浴衣去烟花大会。” 有一半是真心话。总是在恶劣的麻烦中东奔西跑,偶尔在东京湾的屋形船里摇一摇也不错。“我一直叫你先说要事,你都没长进啊。” 国王的冷漠如鞭子一般抽痛了庶民的心。我假装受伤地说:“那么,就一起玩仙女棒好嘛。” 崇仔似乎对我的邀约没有一丝兴趣。 “有事就说,不然挂了。” “是是,知道了。崇仔,你知道一个叫HOP的设施吗?说是就在南池袋的什么地方,帮助那些年轻的流浪者和失业者自立。” “啊……” 真少见。崇仔并不只是身体动作快到吓人,脑子的运转也同样飞快。很少会使用这种意义不明的感叹词。这家伙在犹豫该怎么评价。也就是说,应该孕育着麻烦的种子。 “是有什么问题吗?没事,告诉我就轻松了。” 耳边响起的笑声就像是沙沙的刨冰。这样的声音我用来当铃声或许也挺好。 “阿诚,你真的就只有直觉好呢。我还不知道会不会是麻烦。只是,关于那个设施有些不好的谣言。” “这倒不好办了。” 这种不好的谣言很难写在时尚杂志的专栏。如果这个素材不能用,我就要重新陷入截稿前灵感枯竭的地狱。崇仔满不在乎地笑道:“截稿吗?没想到你还会为那种作文一样的东西发愁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