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勒斯做了一个梦。那是关于自己幼时经历的梦。在梦中,自己还是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孤儿、就连拉扎勒斯这个名字都还不曾拥有。尽管父母可能曾经给他起过某个名字,但是在他记住这个名字之前,他们就把拉扎勒斯丢弃在人迹罕至的小路后扬长而去。自那之后,拉扎勒斯便过着在倒街卧巷的生活。对他而言,连体会到自己也许需要一个名字的时期都未曾有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识地忘却了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定。那时的他认为,全世界都在于自己为敌。在小路,与自己同为孤儿,却为了捡破烂而大打出手的团伙们、是敌人;对自己好不容易才捡到的、本就不值几个子的破烂玩意还讨价还价的大人们、是敌人;除此之外,正以名为漠视的白绫将他慢慢勒死的路人们,也是敌人。虽然知道存在着政府以救济为名义而筹建的孤儿院,但他也深知那只是挂着孤儿院之名,实际上却是为了一把猪饲料就争得你死我活的人间炼狱。帝都之所以各种小路都充斥着孤儿,都是拜从孤儿院出逃的大批孤儿所赐。在这种每天只想着怎么果腹的生活中,没有余裕可供自己去烦恼将来。不仅如此,就连能够去描绘未来的那份想象力都不存在。躺在冰冷地石板路上准备入眠的他有时会觉得像这样的生活也许在不远地将来就能结束。不过那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发迹或是喜得贵人相助,只是单纯地就这样一睡不起、成为一具冰冷的尸骸而已。像这样行走在生于死的钢丝绳上的生活总有一天会迎来极限、所以在那一天,他就这样力尽后瘫倒在小路里,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偶尔会捡到不是是谁落在小道里的银币,但通常情况是自己的这一举动都会不幸地被其他孤儿发现,在数秒之后后脑勺就会受到钝器的冲击。自己后脑勺流出鲜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所带来的后果则是手中攥着的银币轻易地就被他人夺走。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已经感觉不到痛楚的脑袋变得轻飘飘。这个伤口可能就是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就算这个伤口没有致自己于死地,在今日的收获被尽数夺去的情况下,在不远的前方等待自己的也只是饿死的命运。下意识地将睡前经常会想到的死前的自己与如今的自己重叠起来,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下来。这种场景早就再脑海再现过无数次,事到如今也不值得害怕了。正当他准备委身于那份从腰部涌出地止不住向地面缓缓下垂的无力感时——「――――喂」听到有人在呼喊着自己。他勉强抬起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眼珠、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钱都已经被抢完了,放过我吧。虽然他打算说出这句话,但却没能发出声音。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连这么点力气都不剩了吧。想到这、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我问你,哪边?」再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呼声时,一股不可名状地厌烦感涌上心头。那即是对眼前这个连让自己能安详地死去的机会都不给的男人,也是对事到如此还抱有求生欲望的自己。「正面还是反面?」男人蹲下身、对自己伸出手。手掌重合着,应该是接住了方才抛出的硬币吧。这个男人只是单纯的找乐子而已——手里的硬币到底是正面还是背面、50%概率的赌博。知道才有鬼!——正打算回这句话的他与那个男人的眼神对上了。与他人四目相接时却没有涌出敌意,这对他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或许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濒临死亡了吧,那个男人的眼中,没有能让他感觉到这是敌人的情感存在。「正面」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样吗」男人点了点头。虽然看不到摊开的手掌上的金色硬币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但从那个男人的表情可以判断出结果无疑是正面。「那么,小鬼,听好了――――」这是最初的一步。是自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成为赌博师的、最初的一步。既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进行的赌博,也是生平第一份签下的契约。那便是拉扎勒斯决定以赌博师·拉扎勒斯的身份走完余生的瞬间。(人的适应力真是意外地强啊)买下丽拉后过去约一个礼拜时,拉扎勒斯如此感叹道。也就是说拉扎勒斯已经习惯了如今在自己家中还生活着他人。无论是那个人对自己的自言自语都第一时间做出回应——把酒啊衣服啊鞋子之类的东西送到自己眼前;还是吃那个人为自己做的饭,拉扎勒斯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其当成自己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拉扎勒斯并不是因为遵循独身主义才选择一人生活,只是单纯地不在乎而已。就算有什么别的人闯入自己的生活里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动。看来想要重新回到那种已经习惯了一人生活的日子,还需要一段时间呐。拉扎勒斯心想。丽拉则是和刚来时差别不大,若是放任她不管的话她就甚至会在原地站到身上长满青苔都一动不动。就算拉扎勒斯提示她应该做什么事也基本上没有反应。但要是直接下达命令的话看起来无论是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就是了。倒也不是说这样会对拉扎勒斯产生什么不便。说是完全无所谓也可以。但是这对于培养她的自发性而言却有很大的坏处。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拉扎勒斯忽然感受到某人的视线后抬起头来。摇晃着嘴边叼着的烟斗、吐出一口白烟的他说道:「有什么事?」丽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当然了,依然是一言不发。这几天,丽拉以客厅为中心进行着胡乱摆放着的橱柜等杂物的整理。虽然拉扎勒斯告诉过她东西基本上都可以随便扔,但是经常会在打扫中发现一些她所不知道的,或是她无法判断是否该扔的东西。每当这时候都会跑过来向拉扎勒斯请示。「…………」「这是啥?药吗?我倒是不记得我有买过这玩意就是了」丽拉所拿来的是装着某种液体的瓶子。不透明、短而粗的瓶中、隐约能看到大量用剩的粘性液体正在摇晃着。似乎是自己很早以前买的东西。拉扎勒斯盯着已经变色了的标贴,一脸厌烦地皱起了眉,说道:「是这个啊?你想要的话就拿走吧」「…………?」「这个东西叫做鸦片酊(laudanum)」拉扎勒斯的这番话让丽拉疑惑地歪了歪头。看来她的词汇里并没有这个东西。( 话说回来,这家伙和刚来的时候相比,表情好像要容易懂的多?嘛,也许只是因为我习惯了也说不定)虽然在褐色的遮掩下要读懂面部表情会比较困难,但是拉扎勒斯已经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会感到不知所措了。不知不觉间那种好似被人追杀一般恐惧的眼神已经从丽拉的瞳孔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仿佛能将一切吞噬的虚无感。「 鸦片酊总而言之就是阿片酊的一种。麻药你总知道吧?」「…………!!?」丽拉好像受到惊吓一般肩膀大大地抖了一下。那样夸张的反应连拉扎勒斯也吓了一跳。「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啊?哦、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麻药是违法的国家啊?不过在这边是合法的哦,所以带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说的是真的啦,所以别在用一副怀疑的眼神盯着我好吗?这种东西就算在书店也能买的到哦」鸦片被认为是有害的物质已经是十九世纪中期的事了。在这个时期的帝都如拉扎勒斯所言,无论是哪里都能很轻松地得到鸦片。药店自是当然,就连饭店,酒吧以及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书店也贩卖这种东西。当然,鸦片也不是没有会导致中毒和出现幻觉的可能。但那只是和烟草和酒差不多的程度而已。一般认为只要不过量摄取就是安全的。世俗认为、比起酒,消费鸦片以此带来幸福感的行为是更高档的嗜好。自己好像是在特别早之前买的。拉扎勒斯追溯着自己朦胧的记忆。「 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来着……?嘛,算了。这种浓度的话喝了也不会致死。你想要的话就随你吧。我很讨厌这种东西。喝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幸福地一塌糊涂」「…………?」丽拉露出暧昧的神色以示疑惑。虽然拉扎勒斯说着『幸福地一塌糊涂』,但是从语气来看好像意思与其完全相反。拉扎勒斯擅自将丽拉的疑惑解释为『只要能感受到幸福不就好了吗?』。就算拉扎勒斯搞错了,丽拉也没有对其进行指正。所以拉扎勒斯稍作考虑,作出了一个自己觉得还可以的答复:「毫无意义地幸福感只会让人感到空虚不是吗?」「…………」虽然判断不出那是同意还是反对,不过丽拉还是点了点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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