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19~20

                我平常,是因为生计而运用自己头脑的吗?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床,吃掉已经准备好的早餐,理所当然一样洗了把脸走出家门。就像每天都在反复描着一条相同的线,突然一天我有了疑问。我们所过的每一秒都是在向着终点接近。没有其他出路,直至把有限的时间耗完最终迎来死亡。和朋友,家人,可能性,甚至肉体分别。能想到的就只有恐怖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己。如此挥霍时光不正是什么都不想只顾迈步向前走吗,我不安地想。即便对此感到恐惧,从老家逃到大学,也是无济于事。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得到克服。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但是。也从这段经历里得到了些什么。逆潮流而动未必就不会产生良性的改变。或者说,生长在这个制度下却对这个制度进行否定,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分离与再会教给了我这些。即使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谬论,但却是我自己不变的真理。因此,我要给终日不爱动脑的自己稍许肯定。虽然发生了些这样那样的事,但在面包工厂的工作好歹落实了,也算是这种趋势下的其中一环吧。「我四月份开始就要去烤面包运面包了」「噢噢~」我说明了一下,妹妹拍手表示祝福,呃,大概是祝福吧。我看着妹妹圆润的指尖,心想这手得是多柔软。「有必要这么开心么?」「面包屋总感觉好好呢」「跟你想的可是有点不同哦」的确广义上来说是面包屋没错,但肯定没有妹妹口中的那么充满诗情画意。「那么,作为哥哥找到工作的庆祝,今天晚上就决定吃面包了」「为什么」妹妹无视了我的提问,把法棍拿了出来。然后把热好的炸肉饼装盘端上桌来。看到这些,我大概知道妹妹想干啥了。「这不是早上吃的东西么」「就这好就这好」把法棍切开,再把炸肉饼夹在里面喽。这我还能不懂么。完事之后,两手从上下两边把面包一拍。面包还有……无可奉告。「你这小手一点劲也没有啊」「好啦给你」我接过妹妹亲手做的晚饭。对着稍微有点硬的法棍,啊呜就是一大口。「哥哥你是,从前就想当面包师的吗?」「哎?」被这么一问,我张开嘴停止了撕咬。先把面包从嘴里撤走,然后调整了一下口腔,转向妹妹。「不是的吗?」「不……不是那么回事」虽然这工作是我自己找的,但并不是我的理想。找工作不比填志愿,只要是能糊口,干什么都行,进了面包工厂也不过是出于偶然。没什么不满的。光是工作定下了,我就已经很满意。理所当然的,家里给的生活费也到三月为止。妹妹的生活费自然还是要继续给的,但我要是啃妹妹那一份就有点太逊了。所以我还是得工作,好维持现在的生活。这点上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现在这样,我感觉还不错。就算将来或许会后悔。……妹妹又如何呢。满足于现状,对将来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么。「……大学怎么样?」我从面包的尖头开始啃,顺便问妹妹。同样是从尖头开始啃面包的妹妹,就那样拿着面包转过脸来。面包的色调,与妹妹温柔的气氛搭配起来相得益彰。「你指的是?」「感觉还行?」「嗯,每堂课我都去听了」妹妹的眼睛放着光。就像通过透镜看水中的景色一样,那么的水润有光泽。毕竟我们已经熟到连对方有几根毛都了如指掌。肯定是不会问这么没水平的问题的。「在学校过得开心吗?」谁叫我是一个不怎么会装逼的哥哥呢,所以就算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也还是要问问看。妹妹并没有低头,就这样把思考中眼睛转动的轨迹都展示给我看,然后答道。「一般,吧」「……一般么」「嗯」语言很少很平静,能看出来她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不,不对……我错了。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没什么可说的,一定是这样。对于妹妹来说,上大学不过是离开家的一种手段而已吧。动机暂且不论,过程和我差不多。因为是兄妹的关系吧。「一般的话就还好嘛」我小声说着,把炸肉饼咽进肚子里。没错,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一般般嘛。不管怎么说,马上就要开始的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一般呢。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未到。我已是社会人,而妹妹仍是大学生。回首过去,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我肩上的担子终于有些真实感了。一股焦糖味直冲鼻腔,很快便渗到衣服以及皮肤里了。和我一起进厂的同事们听着说明,眉头紧锁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即便我们都还没有互相介绍自己,但不悦的心情似乎已经通过眼神相通了。已经在这里干活的人们并没有挤眉弄眼,因此我们大概也会很快习惯的吧。同时从他们灰暗的眼睛里看不到对于未来的希望,不过我还是忘了它比较好。从现在起,我们也要被无法逃避的劳动枷锁束缚住了。和烦了老子就翘课的这种学校的教育,在责任的大小上有着天壤之别。逃跑是没有活路的。四月,上班的第一天。来到离家有一段距离的面包工厂,和其他新人一起进行生产的学习。和新手试用差不多意思。其他几位,也俨然一副上个月还是大学生的模样,在这里一字排开。上学期间养成的这种没有什么紧张感的样子,十分的明显。我肯定也是一样。在领队的中年人说明完之后,我们等着进行体验。我们被带到对生面团进行烘烤和油炸的加工作业现场。我们被告知要是徒手接触这些大型的炉子可不是只有烧伤这么简单。这个我知道,会掉块肉。高中的时候,在汉堡店打工的朋友给我看过他那个伤疤,当时正吃着饭。在回忆完这件事之后,我们被带到味儿最大的地方,一边聆听着前辈的教诲,一边开始作业。机械的运转声就跟一面墙压过来一样,这种压迫感好像两台洗衣机在耳朵两侧开足了马力运行。噪音带有巨大的威力。再加上味道和热气。真可谓360°无死角。我一开始还在庆幸自己都没怎么费劲就找到工作要走狗屎运了呢,现在看来我确实是踩到了狗屎,但运不运的就不好说了。一旦适应了这种单调乏味的工作,我感觉自己就变成个废人了。跟葛大爷一样,MD阿库娅。身体像条被拧干的破毛巾,就连劳动的汗水都流不出来了。只能化作无数的碎片飘落凋零。午休的时间能在食堂自由进食还算好的。当然,这自由也不是免费的。不过呢,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或者说是理所应当的,工厂里的面包可以随便吃。光闻这个味道都够了,所以并没有谁会去下手。往椅子上一坐,肩膀的疲劳感更上一层楼。都能感觉到自己骨头的重量了。平时被皮肉包裹着的地方也不能幸免。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明明还醒着都有些想打呼噜了。我赶紧振作起精神,调整好坐姿。午休时间可没有多宽裕。我拿起筷子开始吃炸鸡块定食。味增汤好咸,喉咙都冒烟了。还是自己家,也就是妹妹做的更好喝。边上一起进厂的家伙,比我阴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机械地把饭扒进嘴里,每吃一口都吐出个大大的叹息。真是个忧郁的男子。感觉是在无言地控诉着对自己身在此地的不满。大概就是那种态度。你这样不怕把嗓子搞坏么,说实话我是不怎么推荐的。这位同事在不知道第几次叹气的时候,一不小心和我的眼神对上了。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礼仪性地移动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并和我打起了招呼。这让我感到有些紧张。「Yoo」「嗯」简短的招呼之后我们相互通名。进厂前学习的时候好像也打过招呼的,但我早忘了。「才第一天我就已经不想干了」对于同事的诉苦我抱以恰当的微笑。虽然我还没到不想干的地步,但我现在的心情是想边狂奔边喊好麻烦啊!!有别于怨愤的某种东西在胸口这憋屈着,不停游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吗,我开始熏疼起自己。「一天也好,真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啊」同事的这声叹息引起了我的兴趣。「离开这里又能怎样呢?」「这话说的……难不成你是自告奋勇来这里的?」对方用颇为意外的表情问我。(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