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津知佳子立刻行动,从扶手椅猛地弹起,抓着在掉落银盘旁呆若木鸡的江口总子手臂一阵猛摇。「灭火器在哪里?」江口总子一边抖动着下巴,一边看着知佳子。「灭……,灭火器?」「是的,放在哪里?」知佳子又用力摇晃了她一下,她才清醒过来,还没回答知佳子,就先朝客厅那扇对开门冲了过去。知佳子也尾随在后,钻过那扇门。总子沿着宽敞的走廊向左转,尽头又有一扇对开大门,打开一看,还是走廊。大约在那条走廊的中段,有一个高度达知佳子腰部的雅致装饰柜,总子从那后面拉出一具中型灭火器,手忙脚乱地摸索那玩意儿。知佳子一把从她手上抢下灭火器,不发一语地冲回客厅。这具灭火器拔掉安全栓即可使用,属于泡沫性灭火器。知佳子走进客厅大门时,已经准备好了。花瓶里的塑胶花还在燃烧,不过火势渐歇,刚才还被赤红火舌舔舐的天花板,现在也只见些微薰渍。想当然耳,这栋高级大厦的室内装潢,在防火方面必然有最完善的措施吧。知佳子镇定地把灭火器喷嘴对准花瓶,发射泡沫,随着响声喷出的泡沫立刻压制住火势,室内开始弥漫一股药味,不到一分钟,完全掩盖了火焰与烟味。火光虽已消失,知佳子依然继续喷洒泡沫,一边步步走近花瓶。直到泡沫的喷劲减弱,不会把花瓶喷倒之后,她立刻跑到花瓶旁,把剩余的泡沫注入瓶口。插满的人造花束几乎烧个精光,化为灰烬与煤渣融解在泡沫中,瓶内只剩下花茎部分的铁丝,很容易灌进泡沫。知佳子发现那些残余的铁丝有的已经熔解甚至扭曲变形。说是铁丝,其实不止一根,为了牢牢支撑这把豪华的人造花束,每支花茎都用好几股铁丝扭绞而成,整体而言,约有〇·五到〇·七公分粗。想要不靠工具随意弄弯或折断都不太可能。经过这么短时间的燃烧,居然能让这样的铁丝熔解扭曲,可见得燃烧温度相当高。知佳子很后悔刚才被带进这里时,没有仔细观察这束人造花。也许花朵是用一种短时间即可达到高温的材质制成的。至少,市面上的西洋纸或和纸,如果以正常方式起火,温度不可能高到足以让铁丝融化扭曲。不过,知佳子发现,花瓶里的人造花起火时,那股气味就和一般纸张燃烧时一样。她刚调到纵火小组上过的初级课程中,有一堂课是将各种材质的物品点火,然后嗅闻燃烧的气味。当然,有些物品会散发有毒气体并不能进行实验,因此课堂上所使用的材料都是纸张或木材、绵麻布类、某些新建材、塑胶等等较安全的种类,每种气味各有不同,当时还让她吓了一跳。花瓶里的人造花在燃烧时所发出的气味,就是纸张起火的味道,这点她可以确认。可是,还是没有助燃剂的气味,知佳子嗅不到。这就怪了。若是普通纸张,又没有任何助燃剂,怎么可能达到这种高温。知佳子倏然想到,就在几天前,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情况下,她也曾面临几乎相同的疑问。田山町那座废弃工厂里,已烧到部分炭化的焦尸旁,一座不锈钢工具柜的柜角被烧得熔化变形……不,不只是田山町命案,在那一连串烧杀事件中,一直缠绕心头的疑问正是这个——温度太高了。奇妙的吻合——当然,一定是纯属巧合。瓶口溢出的泡沫早已消失,灭火剂也用完了,空的灭火器好轻,知佳子一手拎着,转身对客厅里的女士们说:「大家都没受伤吧?」江口总子与砧路子像是互相保护似地彼此靠着,站在知佳子刚才坐的扶手椅后面。此外,不知何时下楼的仓田薰,正环抱着路子的腰,紧挨着她。三人看着知佳子,仿佛她闯了什么大祸,像是在责怪她似的。不,仿佛是知佳子的行为太粗鲁,因而这三人想逃离。只是,知佳子集中视线,试图一窥究竟的只有一人——仓田薰。少女的黑眼珠如小石般僵硬,朝知佳子射来的视线尖如箭镞。知佳子问少女:「没事吧?别怕别怕,火已经灭了,你可以安心了。」而仓田薰依旧紧抱着砧路子,猛地把脸别开。「头好痛。」她小声说。听起来好像快哭了。「石津小姐。」砧路子一边搂着仓田薰纤细的背部一边说,「这件事……,我得向局里报告。」「对,没错,这是第十九起可疑火灾。」「是。」砧路子点点头,但她舔舐着嘴唇好像有难言之隐。「在同事面前,我没提过向伊东叔父求助的事。所以,如果石津小姐在场……」还没说完,她又再次舔唇。知佳子很清楚砧路子想说什么,也不想拂逆她。为了冲淡目前的尴尬气氛,她露出一点点——在现场容许范围内的——笑容。「也对,我知道,那我先走了。不过,江口小姐,」江口总子吓了一跳。「是?」「改天,我会再跟您联络,希望到时候能跟您谈谈,还请多多帮忙。」江口总子在回应之前,先看看砧路子。路子故意低着头,抚摸小薰的头发。总子含糊其词,基本上是答应了,但事后也可以解释成是一种拒绝。知佳子没听清楚,便匆匆收拾东西,搭电梯下楼了。走出大厦门口,横越前庭时,正好看到一辆不起眼的车子朝她的方向驶来,应该是辖区凑分局的。知佳子放慢脚步,与那辆车错身而过。开车的是一名年纪与砧路子相仿的年轻男子,车上并没有其他人。那男人隶属凑分局的少年课,想必是仓田薰第二顺位喜欢的人吧,仅次于砧路子。在目前的情况下,路子不可能再找一个会惹小薰生气的同事过来。此人急急忙忙开车赶来,想必是砧路子很熟的同事,就算是男友也不稀奇。不如把今晚的蛋糕当成赌注吧,想到这里知佳子不禁微微一笑。距离仓田家的大厦最近的车站,是地下铁日比谷线的筑地车站。由于去程搭的是计程车,知佳子这才发现,前往车站的路途还挺远的。也许那栋大厦的建商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搭电车通勤的上班族列为入住对象。不过,也多亏走了这段路,才能让她亢奋的脑袋冷静下来。走到筑地本愿寺的十字路口时,她发现一家小咖啡店,遂走入店内。在回总局向伊东警部报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前,她想把今后的调查方向和自己的思绪整理一下。加佳子在窗边的位子落坐,向女服务生点了咖啡以后,放在外套里的手机响了。手机这玩意儿,如果放在皮包里通常发挥不了作用,所以知佳子缝了一个手机专用套,随身带着。女服务生以奇异的眼光凝视知佳子从怀中掏出手机的动作。「石津小姐吗?」是牧原的声音。知佳子觉得如闻天启,因为她正漫不经心地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他。「牧原先生会心电感应吗?」知佳子极为认真地问,「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出了什么事?还是没事想找我聊天打发时间?」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不,也许该说是语带揶揄吧。知佳子顿时恍然大悟。「牧原先生,你现在在哪里?一定在总局附近吧?」好像猜对了。「你怎么知道?」他问。「你是来找我的吧,可是听部里的人说我已经退出田山町命案的调查了,对吧?好像才经过一个晚上我就改变心意似的,所以你很不高兴吧?」一阵沉默。「我是这么容易被看穿吗?」「不,只不过是这情况太明显了。」女服务生送来了咖啡。知佳子压低嗓门。「为什么我会被其他案子绊住,我会好好解释,你先听我说嘛。等你听完之后再来断定我是不是只会耍嘴皮也不迟吧!而且,我刚刚才经历一场耐人寻味的奇怪体验呢。」两人便约在咖啡店碰面,知佳子解释自己受托私下协助侦办仓田薰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今天初次见面所发生的事情经过时,牧原完全没插嘴,一直很专心地聆听。由于他实在太安静了,如果这段对话被录音,八成会以为是知佳子在自言自语吧。知佳子说完以后,牧原依然沉默。知佳子喝了一口冶掉的咖啡,催促着问:「你的看法呢?」牧原喝的是不加糖也不加奶精的红茶,而且烟抽个不停。爱喝红茶的老烟枪倒是很少见。「你问我看法,是指针对什么?」好不容易开了金口,被烟薰得眯起双眼的他望着知佳子。「你是问我,仓田家的可疑火灾是以什么方式造成的?还是问我,这起可疑火灾的嫌犯是谁?」知佳子噗嗤一笑,原本以为这个人很像家里以前养的那只温驯大狗,没想到他也有叛逆期青少年的另一面。以前,儿子的朋友当中好像就有这么一个男孩子,明明经常来玩,却老是想跟知佳子挑衅似地,不是开口骂脏话,就是把家里的物品弄脏或毁坏。念他两句,他还噘起嘴来强辞夺理。「两者都是。」她客气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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