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这句话渐渐变成口头禅。盛开的樱花,舞落的花瓣就像降在极乐世界的雪一样,伴随着春日温婉的阳光,看起来轻飘飘的,十分赏心悦目。远处的山棱也溢满了好几处樱色,这色彩仿佛象征着太平世界。那时秀影与樱尚未被剥夺任何事物,是属于幸福时代的记忆。理所当然到想不起来是谁先提议的,两人在邂逅的那棵树龄数千年的樱花树旁,举行了赏花会,气氛令人沉醉。平时几乎不怎么打扮的樱,这回也换上了难得的盛装,乖乖地正座将酒杯送到嘴边。对秀影来说,这是在此地迎接的第二个春天。不论看几次都不会厌倦,不管是樱花,还是樱——停止周游各地,甚至有时还想在这里落地生根,他拖拖拉拉地不断延长滞留时间……等回过神时,就连自己都觉得已经拖到了危险的地步。长期滞留是重罪,游递全国乃是父亲——将军吉刳的命令。在此之前秀影从没想过违逆父亲。然而,他依依不舍。樱搞不好只是因为自己是次任将军——才不得不与自己作伴。老实说,她或许巴不得自己赶快滚。一想到这秀影就不安起来,不过,即便给她带来困扰,他还是想待在她身边。对秀影这种几近于自卑,甚至可说是毫不掩饰的纯朴好意——樱大概也察觉了吧。这位次任将军就像个一无所知、需要好好照顾的高大弟弟,必须由自己来守护,或是挽起袖子好好开导他。平静的日子,不断持续下去。犹如花蕾缓缓地绽放。双方的情谊缓慢进展,尽管慢到让人心烦,但却一步步很踏实。一个是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只唯唯诺诺遵从父亲,试图成为这个国家统治者的秀影。另一位则是只对农忙与植物感兴趣,在这个时代居然没能早点出嫁,只知躲在房里读书的樱。两人都很怪,就因为如此才有共鸣。透过清澈透亮的眸子,体察到彼此的内心深处都沉睡着相同的灵魂。如花蕾膨胀般的恋情,终于如炽热之火般燃烧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了。「不管是草、树、花……」秀影将筷子伸向樱亲手烹煮、整齐收纳在多层便当盒里的饭菜,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道:「真的很美。」「你没有其他词汇了啊,看到什么都说『真美』。」「当然,樱也很美。非常、非常美,是这个世界最美的。」「我又没问这个。」简直就像我在催你说一样——樱红着脸低下头,内心仿佛是这个意思,她将保温瓶中的茶倒入茶杯里。由于樱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装扮,所以她的美也罕为人知。不过,不管是她从堆积如山的书中抬起脸时,那大梦初醒般的眼神;或是做完农忙擦拭脸上泥土时鲜明的笑容;以及或许是受了时空炸弹影响,只有她独有(因此平时才要以布巾包起来)的美丽樱花色秀发……一切都很美丽。秀影找不出赞美她的形容词,对自己的才疏学浅感到羞愧。不过,樱只要听到他说「真美」这句话就会不好意思起来。「不管对什么都说『真美』的话,这个词就没价值了。况且,像我这种人——跟野花相比,既寒酸,又瘦又干,也不可爱……」「没那回事,你很美丽。」面对如此断言的秀影,樱羞赧地低下头,开始玩起手指。这娇羞的态度,使秀影感动万分,樱则说着「秀影大人真是的,没吃相」并取下他脸颊上的饭粒。「我至此之前,都像是生活在加了盖的箱子里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这天空竟是如此宽阔,有许多拼命想活下去的人们、动物以及植物——比起精心打造的各式宝贝,那些事物更加贵重而美丽。」秀影以一副笑骂由人的态度,直视着樱不放。「谢谢你,樱。你让我见识了这个世界,是你教导了我,你是我的恩人。当然,在这世界、的万事万物之中,你是最美的。」「啊啊,是吗?真受不了你——」以手掌对发热的胸口扇风,樱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难不成,从刚才起你就想要骗我上钩吗?」「我只是老实说出心中感想罢了。」「我就知道会这样——你真的很像小朋友。」樱的嘴角绽出笑容。「真是割舍不下你……」二人的距离又缩短了一点点。樱将手贴在秀影脸颊上,采取前倾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秀影被她因难得而更显珍贵的这副表情完全吸引了。他仿佛想哭一样,扭曲着脸。「秀影大人?」对着因惊讶而瞪大眼的樱,秀影难堪地呻吟道:「怎么了,我真奇怪——只要在你身边,就会感到如此幸福,这一定就是幸福的意义吧。不过,愈是幸福我就愈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被你讨厌,就算只是与你保持距离……」秀影将手重叠在自己脸颊旁的娇小手掌上。两人的体温在相互交流。「如果我的说法很奇怪,请指责我,对我生气,我会修正——樱,我不想离开你。我想要你,远胜过其他任何事物,甚至远比这个国家更想要。」「次任将军说这种话真的好吗?」樱惊愕地屏住呼吸,接着就像是发现自己的过失般垂下头。「我还真是卑鄙呀。对一无所知的你这么温柔,摆出导师般的姿态,明明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的寂寞而已。你一定是没接触过除了我以外的人吧——所以才会那么想要我。」然而樱却没有放手,也没有别开目光,颤抖着肩膀继续说着:「就连今天也是,赏花只是藉口——我的思绪有多么肤浅,想必你根本不知道。今天,爹被召去大阪城参觐了,他还说『托了你跟秀影大人交往的福,我也被将军大人看上了』。」这么说来,从今天一早就没看到那位容易激动的父亲。被叫去大阪城?秀影的父亲找樱的父亲有什么事?「没错,结果或许就是那样。我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你对我很重要,我也想陪在你身边,但那是为了这个家的缘故吗?为了这片土地?还是因为父亲要求?我的动机不纯洁,又很污秽——我根本就不美。」「没那回事,你很美。」两人的距离又更接近。在连吐息都能纠缠在一块儿的距离下,彼此的体温逐渐升高。「就像这样,因为你律己甚严——因为你很自爱,所以我才爱你。我自己也是,若不是身为将军的继承者,也没有机会被你看上,只是个无聊的家伙罢了。什么也不知道,又不尝试学习,只是个蠢蛋……我们的处境很类似吧。」「处境类似……」樱露出一丝丝的微笑。「所以说,我胸中的不安,你也感同身受啰?我们彼此都抱持着各自的缺陷,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相互填补。秀影大人,搞不好我是在骗你,在利用你,对于你说你爱我这件事……或许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然而,此时此刻——」「永远不会,樱。」秀影打断对方说出真心话,樱的脸颊又染上了正如其名的色彩。「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吗——即便以言语重复爱、美丽之类的词汇,却无法传达到心灵深处。我将我所知的全部都教给你,为了表现那种心情,一定要像这样……」樱伸出双手,轻吻秀影的脸。视野的一切都被樱色染上了。接着她很快把脸挪开,面对脸颊愈来愈红的樱,秀影整个人傻住了。「刚、刚才,那是做什么——胸、胸口,好像有股强烈的震荡……」「这、这就是爱的终极形式,呃,吻脸颊——你、你学会了吧。没错,这就是终点了,已经把女孩子最宝贝的事物交给了你。怎么样,很感动吗?更、更进一步的发展等以后再说……让我们彼此的回忆累积得更丰富以后……」那是一场,注定迟早会消逝,却炽热燃烧的恋情。☆ ☆ ☆秀影满头大汗地苏醒过来。空寂的落英缤纷之梦转瞬即逝,睁开双眼只剩一片幽暗。急促地喘气好一阵子后,秀影感觉身体像是被子弹射中一样难受。恶梦之类的,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但这回的梦太幸福、太珍贵了——对一切已被践踏粉碎的现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梦更残酷。「啊,唔……」他抱着头,紧咬牙关。「呜、呜——」发出啜泣般的声音,秀影低吟了好一阵子。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手掌触碰到的不自然感,看来自己是以『鸦』的打扮睡着了,视野隔着面具也显得有些狭隘。不知为何,只要在『大奥』里面除掉『鸦』的面具就会让他头痛欲裂。想对樱报上本名时也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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