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忧郁』、『毁灭』——每当听到这些负面的词汇,就忍不住回忆起那光景。秀影试图从深陷泥泞般的恶梦努力往上爬,今天也在拼命挣扎。是火焰。火红的灼热将一切燃烧殆尽。与樱一起散步的小径,一同欢笑的屋子,并肩挥汗耕作的旱田——全都被彻底吞噬了。还有樱一一教导他花朵名字的回忆,以及当时的幸福,全都被残忍地烧毁了。樱的故乡变成一片火海。那是大火灾,而且是人为纵火。位于领地中央,称为城堡实在太寒酸的那栋屋子,也在秀影面前熊熊燃烧。天守阁被焚毁,火舌自墙壁的龟裂处不停窜出。外墙崩落,如金粉般的火星漫天飞舞,此外还有轰隆巨响的大爆炸——环顾四周,整个城下町都一样。在此地生活的善良人们,以及碰面还会打招呼的熟人等,没有半条性命留下来。在那连天空都烧焦的火焰中,只有秀影周围充斥着毫无慈悲的寂静。只有一块空白,刚好可以让小孩子来回跑动的空白。秀影趴伏在那中间的地上,连指尖也动不了。那些跟秀影较为亲近、在城堡里工作的人们,都在秀影的面前被堆在一块儿焚烧。他们的肌肉被烧糊,眼球变得白浊,还冒出恶心的烟。根据第一代秀吉颁布的严格刀狩令,武士们丧失了武力。因此,对突然袭击领土的大灾祸,他们毫无抵抗能力。这里并非发生了自然灾害,也不是被大军侵袭,而是被极少数怪物般的女人们变成了地狱。秀影无法理解,正当他在反刍这股痛苦与刀剐全身的失落感时——「就是这样,秀影。再更深切地感受吧。」仿佛完全不把周遭的景象当一回事般,那位天下第一人喃喃说道。他是当代将军——丰臣吉刳,秀影的亲生父亲。将军是个消瘦的男子。只不过,那是将一度肥胖到极限的身体猛烈消除赘肉后所留下的松垮皮囊,这让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数的皱纹。他双目总是圆睁,弓着背不停玩弄手指。总觉得这男人比较像穿着人类衣服的狒狒。在完全不合现场气氛的上等餐桌前,他坐在一张精巧的椅子上,优雅地享用食物。对着趴在脚底下的亲生儿子,他投以慈爱的视线。美丽的陶瓷器皿中大剌剌地放着被精心料理过后的樱父亲的脑袋。他满脸痛苦的表情,并吐出舌头,其头盖骨已被切下让脑浆露出,此外还切了一些胡萝卜当装饰的配菜。被召去大阪城以后,樱的父亲就完全失去音讯——看来是遭受严刑拷问后逐一吐露了秀影跟樱的关系,之后甚至被残忍杀害。那位有点豪迈过头,但为人善良的好大叔,最后走上了这样的末路。吉刳将脑的切片放在舌上,于口中不停咀嚼的同时——「你一定要理解痛苦是什么才行,要知道悲伤以及绝望的真正意义。秀影,可爱的秀影,你知道为什么吗?」将军的语气极其温柔。然而,那却是践踏猎物、浑身浴血、传授儿子生存之道的野兽般的温柔,这就是吉刳对秀影所实行的教育。「因为你将成为统治者,这个国家最伟大的掌权者,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所以你必须明了爱,以及爱被践踏摧毁后的痛苦才行。知道什么是快乐、幸福,以及那些东西被夺去后的痛苦。」吉刳毫无感情,甚至可说是冷漠,如此淡淡地说道。「你还必须认识什么是贫穷、失恋,以及剧痛——不然,即使你感到满足,也无法自觉这一切,无法抱持着感恩的心。感恩是必要的,秀影。我们是这个国家的拥有者,天下第一的大将军。我们所抱持的事物有多沉重,就算只是一部分你也得亲身体验。」所以——吉刳才静观秀影在这块善良的土地上,享受着人们的好意、悠闲的生活,并计算将其夺走的最佳时机。等到那温柔已沁入秀影内心最深处时,才将之连根拔除。这并不是为了凌虐儿子,而是为了教育,甚至可说是因为父亲的爱。「百姓总是经常饥饿不满,你必须要对此感同身受,绝不可傲慢,必须理解自己过着高人一等的优越生活才行。由于冻雾使日本无法跟外界诸国交流,只有利用时空炸弹副产物的资源,才能勉强养活这个国家。不过国家各处都呈现了崩溃的征兆,倘若疏忽大意就会造成全体的瓦解。你必须理解这点,当一名善待每位百姓的伟大政治家。」「怎么会……就为了这个……」麻痹的舌头总算能动了。秀影有自觉,自己的身体是受到了控制。现在因为被允许,所以才终于能开口。面对天下第一人,自己至少还能闹闹别扭。「就为了那个目的……」「没错,秀影。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才焚烧这片土地,杀害你所爱的人们。是啊,你必须思考我为何非杀戮不可。我们的杀意便是国家的杀意,你必须理解其中的道理才行。」「你、你这个人——」「太多嘴了吧。别说无益的废话,睁大眼仔细看看四周。」吉刳弹了一下响指,秀影的身旁便出现一双脚。他失去自由的身体稍微可以动了,勉强朝那边望过去——只见一名令人不快的少女伫立在那。少女身着统一为黑白色系,充满异国风的服装,穿戴着编织的鞋子与手套。她抱着一个埋入八颗眼珠的布偶,自己的一边眼睛以画有蜘蛛图案的眼罩遮住,并摆出能剧面具般的诡谲笑容俯瞰秀影。「你明白吗?」少女的发音很奇特。「我叫『丝妃』,擅长操纵丝线,各种丝线我都能控制。你全身的神经、血管——都填入了丝线,就连大脑也是,而我可以任意操纵。你无法动弹正是这个缘故,哟嘻嘻。在那寒酸的灰色小肉块里,收纳了人类的一切,而可以支配的我当然所向无敌。」自称『丝妃』的少女,以甜美的声音说道。「怎么样,亲爱的。脑浆好吃吗?我只操纵过却没尝过味道哟。」「是极品啊。味道还真呛鼻,像这种难吃的味道也必须理解才行。」吉刳以竹签插起一部分脑块递给『丝妃』。『丝妃』舔了一口后皱起眉,「哇哟,好难吃呀——还是给秀影殿下吧」说完就塞到了秀影的嘴中。比起味道,这是自己恩人的脑这项事实,更令秀影想吐。「不体验其中的滋味是不行的。那是失落的味道,充满无力感的味道。还想再吃一些吗?」「哟嘻嘻,那亲爱的岂不没得吃了吗?」「不要紧。」听完『丝妃』的指点,吉刳摇摇头。「下一道菜也来了。」随后,咚一声,有什么玩意儿插在秀影面前。那是一把日本刀。只不过,上头串刺着明显是少女所有的双臂与双腿——似乎是刚被砍下来而已,鲜血还不停滴在刀上。接着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来者把日本刀扔过来的吧,一名少女保持单手伸向前的姿势,朝这里走来。她的奇特服装也丝毫不逊于『丝妃』,穿戴着如魔女般鲜红色的尖帽子与斗篷。不知为何斗篷下只有布料极少的内衣,大胆露出年轻的肌肤,大腿上则吊挂着两把手枪。她是个稀有的异邦人。生着蓬松的小麦色头发与雀斑,此外还有双眼皮跟立体突出的五官。因为是外国人所以难以判断年龄,不过大概不到十岁吧,年幼得离谱。「『※三分之一的地和三分之一的树被烧毁,全部的青草都烧光了。(A third of the earth was burned up, a third of the trees were burned up, and all the grass was burned up.)』」(译注:此段典出圣经启示录。)那名少女像唱歌一样说着异邦语言,然后很爱困地打了呵欠。「好久没使出全力,有点累了·呢,姊姊——」「辛苦你了,『赫龙』。」被称为姊姊的『丝妃』咧嘴微笑。『丝妃』的服装虽属异国,但却明显是日本人,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妹吧。吉刳仍旧像动物般面无表情。「了不起,『赫龙』真是好孩子——在以个人战为主体的『大奥』中,虽然你的评价比『丝妃』低,不过你施放的火焰却是单纯而强大,正适合这种大规模的行动。能以一人之力毁灭藩国的就只有你了,过来让我摸摸头吧。」「别碰我,臭老头!能摸我的人只有姊姊·喔?」『赫龙』逃跑似地躲到姊姊背后,还用力吐出舌头。吉刳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以指尖抚摸插在秀影面前的日本刀,与日本刀上的双臂双腿。「那么秀影,聪明如你应该已经理解这双手脚是属于谁的了吧。哎呀,你在哭吗?秀影,我可爱的秀影。没错,这就来自你所爱的那个叫什么樱的小丫头身上。」秀影浑身痉挛起来。尽管身体受『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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