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舍不得一天的结束,蝉唧唧鸣叫。我坐在水无月堂边吃着冰淇淋边听着惆怅的蝉鸣声,拿起木匙挖了一匙装在纸杯里的香草冰淇淋送入口中,温和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那幅写着「冰」字的旗子迎风飘扬,放在店门口的锉冰机刚结束工作正在休息。「彼方先生,你今天不去大学吗?」店里的榻榻米区传来说话声。猫目先生懒洋洋地趴在矮桌上,啜饮着弹珠汽水。「大学现正放暑假。」「没有暑假作业?」「又不是小学跟国中,没有啦。」我耸耸肩膀。虽然放暑假前的报告,让我犹如身陷地狱般痛苦,不过只要上学期的课程结束就轻松多了。「真无聊,这样就看不到你被暑假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你的兴趣还真奇怪。就算我作业一大堆,你也可以把猫手借给我用啊。」「我的手很贵的。」猫目先生贼兮兮地笑着。按照惯例,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如果是老爷,我一定免费帮忙。」「那我就请水脉先生替我请你帮忙。」「喂!这样太卑鄙了吧!冷血学生!」这样就说我冷血,会不会太过分。「不过我刚才也说了,大学是没有暑假作业的。」没错,我没有自由研究,也不用写讲义或者练习汉字。从此再也不用承受义务教育时期的痛苦。「没有暑假作业不觉得空虚寂寞吗?」「怎么会?」「比方说老师规定的自由研究,你必须花心思烦恼要做什么主题,这烦恼的过程不就很有趣吗?」「一点都不有趣,每年的自由研究都让我头痛至极。」「从早到晚都忙着捕捉昆虫,简直像是延长了玩耍的时间一样好玩,不是吗?」「才没有!我们家附近的昆虫好少,不好抓……应该说,我家并不在山上,我也算是住在城市里喔!」猫目先生那样说难道是想暗示千叶县是荒郊野岭?纸杯中的冰淇淋差不多空了,我用木匙刮取所剩不多的冰。猫目先生喝完弹珠汽水后对瓶子里的弹珠很有兴趣,上下左右地摇晃着瓶身,弹珠叮叮咚咚地响着。「那你选了什么题目?牵牛花的观察日记?」「那好像不适合当自由研究的题目。」我到底选了什么题目……回想着小学时代的记忆,竟然非常模糊,想起来。「我好像调查过市内的古坟。」「够老派!你调查古坟的什么东西?」「比方说市内的哪里有什么样的古坟,然后制作地图,调查古坟的出土文物等等。」「喔,原来是田野调查啊。伤脑筋,你怎么挑这么难取笑的题目啊。有没有其他更可爱的小故事?」「为什么我要提供故事让你取笑!」我的抗议声回响在整间水无月堂。「请问……」这时传来听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老爷不在店里。」猫目先生不经意地响应了对方,我也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对、对不起……」一位穿着制服,给人朴素印象的女孩站在门口。她戴着眼镜,眼镜后方是她畏畏缩缩垂着的眉眼,黑色长发在脑后绑成马尾,似乎是高中生。怎么看她都像是「人类」。因为狸猫或狐狸变成的人通常都态度大方,但她却瑟缩着身子,一副尽量不想给大家添麻烦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妖怪,也不是死者。」猫目先生嗅了嗅,确实闻不到幽灵特有的腐臭味。「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真难得,居然有现世的活人迷了路闯进这里。」女高中生有些困扰似地抓着手里的包包。「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猫目先生似乎不太想理会她,只好换我发言。听到我这么一问,她彷佛得救似地抬起头回答:「那、那个,我好像迷路了。这里是哪里?我没有来过这里,而且这里的天空好奇怪……」她越说越小声。「呃……该怎么说明才好呢?这里是位于狭间区的幽落——」肚子突然被重重打了一拳。「呕呜!」我痛得发出了奇怪的叫声。打我的犯人是猫目先生的手肘。「干嘛打我!」「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会造成很麻烦的后果。」「这、这个……」猫目先生看着结巴的我,一脸冷静地说。「那只是非常罕见的一般的迷途羔羊。」「真的只是迷路了吗?」「不是偶尔会有人掉到水沟吗?她的误闯就像是人不小心跌进水沟一样的状况。」「真的是这样吗……」我困惑地将视线移回女高中生身上。她的眉毛垂成八字形,仍是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是早点让她回到现世比较好。「我送你到出口吧。」「……出口?」「呃,应该说送你回到之前的地方。你从哪里来到这里的?」「我原本在涩谷车站前面……然后……我正准备去补习班。」「喔,你参加了暑期补习班啊?真辛苦。补习班的课要是迟到就不太好了。」想起考生时期,我露出苦笑。被汗水沾湿的衣服让人觉得不舒服,我缓缓站了起来。店外是橘红色阳光洒落大地的黄昏时分。幽落町的时间总是停留在黄昏,即使是盛夏季节,阳光也并不炙热。但是时钟的针指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也就是说现世的涩谷目前正艳阳高照。光是想象炎热的场景我就觉得快晕倒了,可是又不能不管这个迷路的学生。「猫目先生,我出去一下。」「好的。请多注意,不要让人家继续迷路下去。」「请不要触我霉头好吗?」在猫目先生的目送之下,我带着迷路的女孩离开了水无月堂。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并肩走在路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状况有些奇妙。不知道是因为她怕生,还是对我有戒心的缘故,她也尽量在这条狭窄的通路上离我远远地走着。一直沉默下去有些尴尬,我决定找些话题聊聊。「我叫御城彼方,你呢?」「啊!我叫麻生……静香……」她用要是不专心就会听不清楚,几乎快听不见的音量回答。「是喔。你叫静香啊,很好听的名字。」「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抱、抱歉。因为你年纪比我小,所以我不小心就叫得太亲昵了。」「年纪小……?御城先生,你几岁?」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正看着什么可疑人物。没想到我也有被女孩子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的一天。我心碎了,谁能来疗愈一下我这颗破碎的心?突然很想念水脉先生温柔的笑容。「我现在是大学一年级。」「是、是、是吗……对、对不起。那个、那个,你看起来实在很年轻所以……!」因为提到年龄,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也就是说,连高中生都觉得我长相幼稚啊。「那……既然如此,请随便称呼我吧。不好意思……看你是想喊我名字,还是去掉称谓都可以。甚至喊我『你这家伙』或者是『你这女人』也没问题……!」「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啦?」直呼她名字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她好像很不擅长和人说话,讲话的时候完全不敢看我的眼睛。感觉似乎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挤出一些话。「算了,我们走吧。」再逼她继续说下去也不太好。这情形让我的举动很不自然,想快点送她到出口。这时从围墙缝隙冲出一只很像是小狗的小生物。「啊!」原来是住在幽落町的兽妖——绊脚犬。妖如其名,瞧它正赖在静香的小腿磨蹭,但被它突然吓到的静香完全失去了平衡。「呜哇!」咚地一声跌坐在地,包包里的东西都甩了出来。害她摔倒的绊脚犬也被吓得朝对面的竹栏围墙钻过去,逃之夭夭。「你没事吧?」我看静香无法站起来,于是便伸出援手。但碰到她的手腕时,她惊呼一声。「抱、抱歉!我不习惯男人碰我的手……!」静香边按着自己的右手腕边往后退。「呜呜……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这……我还头一次遇到被我一摸就念佛的人!」我决定放弃帮她站起来。只替她捡回散落一地的讲义和报告纸就好。捡起掉在脚边的报告纸时,不经意看见上头写满从黑板抄下来的笔记和一些插画。「咦?」「哇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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