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月夜中舞动的野兽之梦 十 说书人的不解

                文槻综合病院附近的停车场内,羽矢多寿宗皱起眉头僵住不动。在小箱型车上待命的,还有「猎犬」宗方英太郎、「弓箭手」胡桃泽姬想华、「拳斗士」清家翼,以及一副拽样躺在后座上的「骑士」黑虎君。光是两名穿制服的高中生有多醒目就已经令他头痛,还有个一身健身服令人不知道目光该往她身上哪儿看才好的年轻女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头更多了一只有著虾尾巴的野兽,让车上的景象变得极为怪异。尤其巨大布偶装的压迫感更是毫不留情。「羽矢多先生,羽矢多先生,我可以看电视吗?」「……随你高兴。」黑虎君一副把车上当自己家的模样躺著,打开了设置在后排座位上的液晶萤幕开关。他从捧在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一颗花林糖放进嘴里,然后用布偶装底下的嘴咬得喀啦作响,动作自然得令人怀疑这只看起来笨拙的手到底是如何能够这么灵活。「……你在这种状况下还不打算脱掉这行头……?」「咦?没有什么里面的人啊,怎么可能会有嘛。」「不,明明就有吧,而且看就觉得穿起来应该很热──」「这么想你就错啦,这套运用了最新素材与超科技的装备,比什么都没穿的状态更美妙,舒适性更高。啊,虽然没有什么里面的人就是了。」他活力充沛地举起一只手,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硬撑。英太郎在失笑声中问起:「你说超科技,具体来说是用了什么科技?」「呃,触感柔滑,还有出色透气性。」黑虎君用肉球捧起脸颊肉,大装可爱。以布偶装来说的确做得非常好,但再怎么说都不至于令人觉得是什么未来科技。(这家伙是某种异能者吗?不是可以调节体温的体质,就是不以闷热为苦的体质,又或者是拥有冷却能力……)羽矢多看出舒适的理由多半不在于布偶装的性能,而在里头的人所拥有的能力。姬想华本来一直在滑手机,这时忽然嘻嘻一笑。坐在她旁边的英太郎,把视线从黑虎君身上拉回来。「怎么啦?姬想华,是收到什么有趣的邮件了吗?」「是我妹妹,『城主』妃奈乃。她说妈在担心,所以要我也发个邮件给妈。我就想说她平常根本就没在管家人,这种时候倒也会担心呢……」羽矢多从驾驶座上回头看著他们。「说到这个,你们对家人是怎么解释的?事情应该发生得很突然吧?」英太郎耸耸肩膀。「就算说实话,他们多半也不会相信,而且要是真的相信,那也很伤脑筋──所以姬想华和妃奈乃似乎是说学校都停课了,她们姊妹要一起来一趟伤心之旅。爸妈照理说会为她们这么擅自决定而生气,但只要不告诉他们地点,就算想找也无从找起。她们说等水门市变得危险,就要跟家人讲个很远的地名,要家人去接她们,藉此让家人避难。我们家就挺马虎的……我说是『在朋友家住一阵子』。」「我也知道非说谎不可……不过如果要继续在皇帝麾下战斗,这些谎话应该很快就会拆穿,这样没什么意义吧?」「只要现在可以掩饰过去就好。就算拆穿了,那也不要紧,因为我们……基本上已经是『猎犬』和『弓箭手』了。虽然我们希望爸妈能活下来,但还是以皇帝为优先。」这种被宝石扭曲的价值观,让羽矢多再次觉得不寒而栗。在羽矢多以他贫乏的知识为基础所建立的印象中,皇帝布洛斯佩克特应该是个以恐惧束缚部下,以武力逼人就范的暴君。但对许多宿主而言,皇帝似乎是个更亲近,也更令他们尊崇的对象。由于已经是距今一百年以上的人物,而且并未出现在台面上的历史当中,也就没有人做过什么像样的研究。即使想调查,连提及皇帝的史料都很少,重要的情报也都被行商会的高层隐蔽住。凭羽矢多的地位,如果他有这个意思,本来多半能够知道得更详细,但不巧的是他并非研究人员。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拳斗士清家翼似乎闲得发慌,拳头和手掌互击。「你呢?工作不要紧吗?记得你本来是播报员吧。虽然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干涉……」翼不苟言笑,平淡地回答羽矢多的问题:「对现在的我而言,为皇帝而战就是一切。捉拿小孩子不是我的兴趣……但如果是『记录者』,那就另当别论。我会认真去捉,请不用担心。」她强韧的肢体透出对战斗的剧烈渴望,让羽矢多感到担忧。「不,你可要手下留情啊。要是让他受伤,我和女王都会为难。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可以用说服了事。」羽矢多的胸前口袋里,一颗酷似无色透明弹珠的通讯球发出了说话的声音。这种由琉璃之都敲钟人雷堤斯玛的异能者,从自己喉头创造出来的球体,能够当对讲机来让人互相通讯。这种异能在行商会内的山之内派里最多,羽矢多现在持有的球体,就是由他同僚鹰丸宝泉手上借来用的。但和他通话的对象却不是鹰丸。『羽矢多先生,我是莫妮卡。疑似裁缝师的宿主开始移动了,正沿著文槻综合病院正面的大街朝西行进。我这边看不出来,但梅利亚也可能同行,请务必慎重行动。』皓月的心腹莫妮卡,身上有著「监看者」的宝石。她留在据点里,负责掌握敌我双方宿主的位置,将下一步指令通告各部队。她的声调冷冰冰的,和昨晚对皓月撒娇时判若两人。也或许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在强忍睡意。「了解。我们开始追踪。」羽矢多一边留意汽车导航系统,一边轻轻踩油门。画面上有著两个光点。一个是显示羽矢多等人的车,另一个则是将监看者掌握到的「裁缝师」位置,以人力方式晚了几秒输入而来。这套系统当然不是为了今天而打造出来的,是皓月平常就在不能见光的工作上活用的系统。说来就和计程车行用来管理车辆位置的系统很相像,而羽矢多的保全公司也采用了几乎完全一样的系统,所以他知道怎么用。他虽然对网路话题与流行语不熟悉,但对于工作上需要用到的工具都颇为熟练。黑虎君用一根很长的吸管,滋滋作响地吸著保特瓶装的红茶。「噗哈~~玲音是不是也跟克蕾亚在一起呢?」「多半吧。即使他们分头行动,只要捉住大小姐,月代玲音应该也会傻傻地跑出来吧。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于羽矢多的这种评语,姬想华哼了一声回答:「我看很难说吧,他不会吓得跑掉吗?」「『假装』吓得跑掉大概会吧,可是他最根本的部分不会动摇。姬想华,你讨厌玲音,所以对他的评价也会比较严格,可是只要是牵扯到克蕾亚,那小子可是会引发机率变动的啊。要是太大意,三两下就会被他将上一军。」英太郎的认知似乎比较接近羽矢多。看在羽矢多的眼里,也觉得月代玲音本质上很聪明。这聪明指的不是学业成绩高低,而是拥有能在认清自己重视的事物之后,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准确判断力。而且现在,还有「记录者」这个指导者跟著他。说书人留下的模糊记忆,在羽矢多心中针对她的存在敲响了警钟。记录者在皇帝及其一党当中,似乎是个有点不一样的角色。她尽管得到许多同伴信任,却也一直有著无法完全融入众人当中的一面。皇帝与他的部下选择与行商会死战到底,只有她显得对这条路抱持疑问。以前她吐露的一句话,深深铭刻在说书人的记忆当中。『也许在生存竞争的尽头,等著我们的是自我毁灭……』即使当年说书人以自己的能力去读她的心思,似乎还是不明白她是在什么样的意图下有了这样的想法。或许那并非只是心思,而是一种思想。认为人与人之间只要交谈,就能相互理解,终究是一种幻想。每一个个体思想之间会有对立,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的,而且强制排除这些差异,就会夺走精神上的自由。本来呼吁理性对话的人,一旦听到对方说出否定的意见,立刻就以谩骂来逼对方闭嘴,这样的情形一点都不稀奇。而造成这种隔绝的原因,不只是在于理解力和思考力的差异。对现实的认知,以及过往的经验,也多少会产生影响。但最大的差异,还是在于「这个人物重视什么」。即使同样是重视家人,但重视的对象是妻子、儿子、女儿、爸妈、还是兄弟姊妹,或是对所有家人一视同仁,又或者是重视「家人」这个框架?重视的事物不同,情形也就会不同。即使同样是重视资产,重视的是现金、股票、土地、设备,还是把人脉当成资产来看待,又或者即使单纯只看存款,这存款是本国货币还是外币,这些(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