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帕士兵的故事终于到出发的日子,我背着行囊,站在广场。感受着周围群众的视线,我心情十分愉快,虽然不是刻意的,却自然地挺起胸膛。「今年是你们三个选中,身心状态调整好了吗?」复眼队长挺直背脊,在我们面前灵活地走来走去,边问道。「是!」我精神奕奕地回答,左右两人也应声。站在我右边的是有名的鹏炮大哥,他在城郊养牛为业。应该也不是成天跟牛打交道的关系,他的体型非常庞大。小时候,我们经常玩库帕士兵的游戏,把其中一个同伴当成库帕,不然就把大树或仓库当成库帕,假装与之作战;不过,我也经常偷偷跟在鹏炮大哥身后,喃喃低语「库帕在那里」,思考消灭他的计策。我们只差五岁,但鹏炮大哥非常壮硕,手臂犹如树干,胸肌仿若岩石。甚至有传闻说,由于胸膛挡住,鹏炮大哥看不见自己的肚脐。鹏炮大哥终于被选为库帕的士兵,大伙似乎感慨良多,我也很感动。我从以前就觉得,鹏炮大哥或许能与库帕势均力敌地对抗。为什么不快点选中鹏炮大哥,让他去打倒库帕?我和朋友都纳闷不已。「可能是鹏炮大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担心没顺利打倒库帕,会害大伙失望吧。」有人这么认为,但我觉得实在是多虑了。没想到我会和鹏炮大哥一起被选为库帕的士兵。倒是左边咬着指甲的卷发男子,怎么也会选上?我望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拿着刚分发的长柄刀,男子毫不隐瞒自己的胆怯,微微垂着头。前几天在广场排队时,他排在我前面一点。鹏炮大哥一身黑皮革装备,露出不少肌肤,可窥见强健的肉体。由于皮肤晒得黝黑,也像披着一层坚硬的甲壳。我莫名勇气倍增,有幸能与鹏炮大哥一起出征,我心怀感谢。觑向另一边,虚弱男子遭沉重的装备压得脚步踉跄,我忍不住想抱头。这种伙伴没问题吗?往右看,可靠无比;往左看,忐忑不安,多么半吊子的状态。「今年就是这三人。」复眼队长大声说,「你们获选成为前往打倒库帕的士兵,做好觉悟了吧?」从复眼队长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他总是睁着一双大眼观察四周,极少开口,也像在生气。致词非常简短,反倒令我骄傲。比起又臭又长、大伙听得无聊的演说,快快出征更俐落帅气。我们向左转,迈出步伐。前方的卷发男无精打采地行进,我跟在后头。我们要绕广场一圈,再离开城市。城里的人站在一块,形成一堵墙。他们拍手、挥手,甚至弯身膜拜。母亲的身影也在其中。她用力鼓掌,赞扬着出征的我。不知何时制作的,有人挥舞着旗帜,满脸笑容。绕行广场一圈,来到城门口,送行的人墙一路绵延。取下门闩,打开城门,眼前是一片混合沙砾与泥土的大地。越过择树林,我们继续前进。不晓得库帕会从何处出现,不过,走着瞧吧!大伙离开顽爷家后,单独留下的号豪把顽爷便溺用的容器拿到屋外的水缸清洗,再回到床边。「其实我有些问题,想趁其他人不在时请教顽爷。」号豪开口。呃,我们还在这里——我和库洛洛说是说了,但号豪当然没理我们。「好像在偷听,真不好意思。」虽然我不觉得多抱歉,总之先道歉。「是啊,我们又没打算要听。」库洛洛笑道。我们并不讨厌听人类谈话。不一会儿,号豪发问:「顽爷,在战争中落败,是怎么回事?」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顽爷。以为他睡着,却冒出一句:「号豪,这是什么意思?」依顽爷的年纪,口齿算是相当清晰,而且不管对象是谁,语气都像跟朋友说话般轻松。「我们根本不了解战争。」号豪解释,「只晓得很久以前也曾与铁国打过仗。」「嗯。」顽爷应声。「战败会怎样?」「我也不清楚。」「顽爷怎么可能不清楚?」「之前的那场战争,我尚未出生。」我望向库洛洛,「原来还有顽爷出生前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国家成立前,顽爷就躺在这里。犹如地面的青苔,与这块土地同化。「唔,谁教顽爷有种永生不朽的威严。」库洛洛点点头。「可是,冷静想想,自己出生前时间已存在,你能相信吗?」我一时不懂库洛洛想传达的意思。不过,即使脑袋理解是母猫生下我,且在我张嘴吸奶前就有人类和猫,也没有真实感。「总觉得我出生后,一切才开始。」「就是啊。虽然难以置信,但在顽爷出生前,世界便已存在。」库洛洛说。号豪觑着顽爷的神情,「第一场战争结束,是在库帕的士兵制度建立前吗?」「库帕的士兵制度约始于一百年前。」顽爷回答。「第一场战争发生在更远古的时代,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嘛。」「可是,我听人提过战争。或者说,听到耳朵都快长茧。」「比方?」「战败是多么悲惨。」号豪的脸似乎一僵,我看不清楚,但一道微弱的痛苦呻吟传到我们坐的地板上。「我是从父亲口中听来的,而父亲应该是从他父亲口中听来的。父亲常讲述国家打了败仗,碰到多么凄惨的遭遇,像是敌军进占的情形。」「眼下,我们的国家也被敌军进占。究竟出过什么事?」「号豪,告诉你,一旦打了败仗,」顽爷仿佛在谆谆教诲,「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出什么事、碰到怎样的遭遇都不奇怪。」顽爷歌唱般接着道:「我听过太多类似的例子。明明是很久以前,却忘不掉那烦躁的感觉。」「你说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到底会遭受怎样的对待?」「打了败仗,就不能反抗,必须听从敌方的命令。必要的东西会被夺走,非必要的东西也会被夺走。」「连非必要的东西也会被夺走吗?」「掠夺本身就是一种快感。假如抵抗,便会遭受暴力,小命难保。即使不抵抗,有时也会遭受暴力。打了败仗,就是这么回事。」号豪站着,深呼吸一口。「那么惨?」「用上一百个惨,再加一百个惨,都不足以形容。」「这形容也真惨。」号豪轻笑,顽爷应道:「是啊。」不久,号豪恢复严肃的语气。「那么,这次会发生同样的情况吗?」「不晓得。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号豪咽下口水。他手臂肌肉紧绷,握住拳头。「还是该在被干掉前,先发制人比较好吗?」顽爷没立刻回话。以为顽爷睡着时,他又冒出一句:「嗳,别勉强。号豪,你也有家要顾。」「这样下去,恐怕会落得凄惨的下场。不管是我的家人或其他人。」「不管任何事,都只能顺其自然。」「顽爷一向达观嘛。」「我一直躺在床上,也没有家人。你们不来看我,我大概明天就会死掉。不必等战争,我已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我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死活全依你们的意思。某种程度上,我早看开,干脆顺其自然。」我身旁的库洛洛扬声抗议:「不是有我在!」「唔,还有猫陪着我。」顽爷回应库洛洛似地补充。「不过,坦白讲……」「坦白讲?」「在我心中,不管今天死,或拖到明天才死,根本没差。纵使等到明天,也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惊讶。」「今天冠人惨遭杀害,不是很令人惊讶吗?」「嗯。可是,」顽爷沉着应道:「人总免不了一死,没必要大惊小怪吧?」「你要问的就是这些吗?」顽爷确认道。「不,还有一个问题。」号豪接着说。「是关于幼阳的事。」「幼阳?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十年前,幼阳被选为库帕的士兵,踏上征途,最后回到城里。」我边听边点头,幼阳应该是唯一生还的库帕士兵。「真是出乎意料。」明明是发生在孙子身上的大事,顽爷却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睡着时猫偷舔他的耳朵。「幼阳倒在哪边?」号豪问。「城墙外头。」顽爷回答。我心想,原来如此,城墙有毒刺,幼阳无法轻易进城。但顽爷仿佛看透我的心思,继续道:「当时冠人尚未补强城墙,所以墙并不高。他应该是没体力翻越城墙了吧。」「之后冠人把城墙加高,还铺上成片的毒刺。」号豪插话。「或许是瞧见幼阳遍体鳞伤地回来,了解到库帕的可怕。冠人认为得预防万一。」顽爷解释。能够判断必须为将来做准备,冠人果然是称职的一国之君。我想起已不在世上的冠人。「嗳,总之幼阳倒在城墙附近。」不久,有人发现遍体鳞伤、意识模糊的幼阳,带他到冠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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