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首次到访黄昏庄园,还是在一个晚夏之夜。当然,这是在姑且相信季节和时间的前提下而言。怪异的明月之下,一幢巨大的三层楼洋馆耸立在小山丘上。这幅景象深深刻在了能户耕平的记忆中,一生都无法磨灭。现在,这幢洋馆则笼罩在初春的雾气之中。灰色的水气在翻滚流淌,洋馆仿佛静静地漂浮其中。过去跋涉过的那条道路,以及那场崎岖不平而又危机四伏的步行旅途,耕平刚想回忆起来,却又马上打消了念头。那天和今天不同,同样的,那条道路与这条道路也不一样。经验说不定反而会拖自己的后腿。“指路就靠你了。拜托咯。”听了耕平的话,萨克森豪森的公鸡装模作样回应说:“真是没办法呢。也罢,谁叫我爱照顾人呢。”公鸡和森本打头阵,亚弓拿着马卡洛夫手枪跟在后面,耕平则在队尾压阵。一行人在雾气中前进了一阵。“肚子饿了。”听闻亚弓的话,耕平也发觉自己正饿着肚子。看下手表,虽然没有自信说是正确的时间,不过早已过了三点。说起来,上野站发车的时间是正午前后。耕平提出建议说:“我有便当。吃吗?”“你自己做的吗?”“真是这样我可就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是打工处的阿姨给我的,那时时间也不充裕,估计是从哪儿买给我的吧。”“在你周围的全都是好人呢。”亚弓是在挖苦吗?耕平尝到了一丝焦躁不安。“是外人的话。”对于自己的家人,耕平可没法抱有这样温馨的感情。他没有积极地诅咒他们遭遇不幸,不过也觉得和他们的价值观相同是不可能的。“哼。”他刚想追问,亚弓却已经放弃了这方面的思考。“那么就在这附近吃午餐吧。尽管不太像是该进餐的气氛,不过有时间的话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耕平想尽快抵达黄昏庄园。不过同时他也觉得,与其自己心急如焚,不如让“敌人”坐立不安更好。耕平在童话王国才耽搁了一小会儿,对方不就把领路人给派来了嘛。“您悠哉悠哉地说什么哪。现在哪有吃午饭的闲功夫。”亚弓反讥公鸡的挖苦道:“请勿挂虑,我可没说连你也吃。还是说,你想被我们吃掉?虽然看起来你也好吃不到哪儿去。”公鸡的嘴里发出了不满的责难,可亚弓发现了一块布满苔藓的平坦大石块,她速速坐了上去,然后叫耕平也坐上来。“森本,你也坐边上吧。”就算直呼其名,森本也未露愠色,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话说……这里究竟是哪儿?”“再想也没用哦。”森本弯腰坐在石头的边缘。他带着刺探的眼神望向年纪比自己小的两个人。“你们这帮……不,你们两个胆子真大。自从下了火车后碰到的尽是怪事,我都快发疯了,你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这里怎么看也是个常识行不通的世界啊。”从森本这种人嘴里说出“常识”这种词,实在是感觉很别扭。不过,身在此处的三个人之中,说不定只有森本才是有常识的人。无视自然科学的各种法则,接受魔法啦异世界之类概念的耕平和亚弓反而或许是异常的。可就算如此,被森本一脸得意地说教实在是令人不快。亚弓对森本采取的是“严密监视,无视对方话语”的态度。她故意将马卡洛夫手枪瞄准森本,然后告诉耕平:“我手空不出来,你来打开便当。如果有饭团或三明治这种能单手吃的东西,就麻烦递给我。”“知道了。”耕平发觉自己正被亚弓牵着鼻子走,感到有些不太高兴。“是三明治。”“有奶酪三明治吗?”“没,只有火腿、鸡蛋、和土豆沙拉。”“那就给我火腿三明治。”耕平撕破薄薄的塑料袋,把火腿三明治递到亚弓的左手中,她那形状姣好的玉手便随着一声“Thank you”握住了食物。耕平也扔给了森本一块三明治。大致是两人份的三明治,分给了三个人吃。在不知实情的人眼中,或许会是幅温馨洋溢的画面吧。奇怪的午餐会在有些尴尬的沉默中结束了。亚弓突然对耕平悄悄说道:“那个,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什么事?”“仔细想想,来梦妹妹没跟你说过半句话就消失踪迹了对吧?”耕平感觉被戳到了痛处,而一时语塞。没错。如果来梦是自发外出,那么不可能不事先告诉耕平。而如果北本先生也同行的话,那就更不可能一言不发地离开。所以耕平才相信,来梦和北本毋庸置疑是被绑架了。可是,如果来梦瞒着耕平,并进一步消失踪迹,是基于某种理由的话,这一理由又会是什么呢?耕平想不出来。“走吧。”他简短地说完站起身。亚弓和森本也随之站了起来。森本看起来很听话,估计是假装顺从地在寻找反击的机会吧。抑或是,他只是单纯不想孤身呆在异常的环境中呢?说不定正是后者。“你说的是这边吧?”雾气的对面,是洋馆若有若无的模糊轮廓。森本向着那个方向踏出脚步。值得夸奖的是,萨克森豪森的公鸡被他好好地端在手里。距离森本三米远左右,耕平和亚弓肩并肩地走着。脚下没有道路,也没有人来妨碍,三个人加一只鸡在雾气的迷宫中一味向前走着。心里感觉快一个小时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早已打开的大门面前。II站在巨大的门扉前,耕平调整好了呼吸。亚弓将脸靠近耕平,视线则毫不大意地盯着森本。“没变化吗?”“表面上看来是。”要冷静、要冷静。无论是观察、判断、行动,都要尽可能冷静。耕平一面这么告诉自己,一边握住了青铜制成的门环。亚弓、森本以及萨克森豪森的公鸡则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在旁注视着他。一下,然后两下,间隔一会儿,再敲三下。当回音消散,耕平正想再握住门环时,巨大的门扉自左右打开了。一名身材高大,与这大门十分相配的男性,穿着正装伫立在门口。耕平慎重地从嘴里挤出话来。“好久不见,管家先生,我是……”“我记得,您是能户耕平先生吧。”不知怎的,耕平深深地叹了口气。“嗯,我是能户。之前真是麻烦您了。”他没再继续详细说下去。森本目瞪口呆,左手依然托着公鸡。看来他是在拼命猜测这幢洋馆、以及“亚弓的男朋友”之间的关系。宽阔的大厅迎来了不知礼数的访客。“那么,这位是立花来梦小姐的姐妹?”管家的视线转向了小田切亚弓,亚弓则沉默着回瞪向他。耕平连忙插嘴说道:“不是,她俩完全没关系。”“是吗。哎呀,她的脸实在是与来梦小姐很相似呢。还请恕我多有冒犯。”“不要紧,比起这个。”耕平隐约感到有些在意,便提出了疑问。难不成,几次三番打到耕平手机上的,是居住在这幢洋馆的人吗?“不,这里并未与您进行过联络。”“说出‘到黄昏庄园来’的人……”“并不是我。”“那么是谁……”“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耕平正想发问,却闭上了嘴。管家的守口如瓶在七个月之前就已经好好领教过了。“在这里时间和日期的概念并没有多大意义。”管家的态度十分郑重,一副劝解“思虑草率的年轻人”的样子。“不过,从我还记得能户耕平先生和立花来梦小姐这点来看,我觉得时间还是维持一定的方向在流动的。”“难道有不是这样的时候?”亚弓马上插嘴问道。“方向时常会变化。总之就像风那样,还是不要追求其准确性为好。”“也就是说,不能指望现象的不可逆性这一定义是吗?”亚弓一脸不甘地嘟囔着。耕平可没有闲情去思索哲学,他只是按着想法开口说道:“管家先生。”“是,您又要住宿是吗?”“我可以去三楼看看吗?”他料想要求会被拒绝,谁知管家却出乎意料地轻易同意了。“请随意。”“……真的可以?”“可以。这次并没有特别禁止。您请随意。”耕平望着管家那花岗岩般亘古不变的表情,然后未经思考地点下了头。在这里激烈争吵,然后乘势跑上楼——这种战术已经没用了。这样一来,便只有堂堂正正地正面出击了。亚弓快步走到耕平身边。“我也去。”“很危险哦。”“事到如今你还说些什么?”“也对。”两人穿过大厅,登上了宽阔的楼梯。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屋内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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