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熊坂……「小春你是个……妖怪吧?」深雪突如其来一句话,害小春喷得满地是茶。后来他也只能用「啊?」来装傻。「小春是妖怪,喜藏先生是人类,所以你们不是兄弟,也不是亲戚吧。」深雪擦着喷得到处都是的茶,直截了当地说。「喜、喜藏可能也是妖怪……」小春知道自己讲的这句话不太对,但惊惶失措的他,愈讲愈离谱。「对啦,那家伙是阎罗王。不然就是般若(注1)……不对,我是妖怪,他是金刚力士……毗沙门天?不不不……他应该是阎罗王吧?!」「哎哟,小春你真是的,那我不就变成阎罗王的妹妹了?」深雪似乎觉得很有趣,捣着嘴巴噗嗤地笑了。老板娘叫了声「深雪,麻烦你一下」,她就拿着器皿和锅子回到后头的厨房。小春瞠目结舌地目送着深雪的背影,嘴巴张得老大,足足可以塞下两个大福。他的确想过深雪可能会怀疑,但没想到她早就把自己摸得一清二楚……小春觉得一阵晕眩,差点倒在眼前的炭炉里,还好两手勉强撑住了头。临走的时候,小春喃喃道:「你是阎罗王的妹妹?」「我哥哥不是阎罗王。看起来或许有点像啦。」深雪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小春直眨着眼睛苦笑道:「我本来还觉得深雪和喜藏长得不太像……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他妹妹。你好坏哦,演戏骗人。」深雪微微一笑,表情一本正经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些牡丹饼,你们都吃了……?」小春接过寄放的木屐,回忆当时的状况,「嗯」地一声说:「吃了吃了,那家伙还说很好吃唷。」深雪侧着头松了口气。「我其实很不擅长做菜……但牡丹饼是唯一的例外,我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是妈妈教你做的吗?」深雪开心地摸摸小春的头。「是啊。我死去的妈妈常会说,『这是你哥哥最爱吃的东西』,看起来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然后做牡丹饼给我吃。妈妈每次都做太多了……我心里很清楚,多出来的就是哥哥的。所以牡丹饼是我最爱吃的东西。」深雪怀念着过往。在喜藏才四岁的时候,深雪的母亲就丢下年幼的喜藏离家出走。「……为何你妈妈要丢下喜藏呢?」深雪突然一副哭丧的脸。小春心想,她的表情变化多端,根本就和喜藏不像。「我妈妈说,是哥哥的爸爸突然不要她,甚至还帮她找好改嫁的对象……妈妈当然不想离开,但哥哥的爸爸不答应。她希望至少能带哥哥走,但这件事也……」不要再和喜藏碰面了——喜藏的父亲这么和他的母亲说。「明明是她儿子,喜藏的爸爸却叫她不要再和喜藏见面?」「我本来以为,一定是喜藏的爸爸娶了一个新太太,结果也不是……妈妈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我也是,到最后还是搞不懂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深雪擦擦泛红的眼睛。她的母亲在两年半前去世了。喜藏碰到深雪,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所以喜藏跟妈妈就没有再见过面吗?……喜藏应该很恨她吧?」「我想应该是。」深雪的表情变得更加难过。「可是……妈妈很爱哥哥呀。她总是讲到哥哥,甚至临终前还说,『我真希望有一天也可以让你哥哥吃到牡丹饼』,她真的很爱很爱哥哥。」「所以你才做给他吃?」深雪带着牡丹饼做为谢礼前来拜访时,喜藏表情诡异地逃走了。小春终于知道,既憎恨又思念母亲的喜藏,看到深雪的长相神似母亲,才会坐立难安,急着逃跑掉吧。如果他对母亲只有恨意,也大可装作不知道深雪的身分。喜藏特地去看深雪,却又不相认,到现在还是这样去熊坂吃饭,因此答案如何,再清楚不过。「做牡丹饼给哥哥吃,是我第二个梦想。」「那第一个梦想是?」「就是找到哥哥……这件事一下就实现了,两年前就达成了。虽然是哥哥先找到我的。」「喜藏跑来这里找你?」小春光是想像喜藏当时的表情,就觉得好好笑。「他看到我之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我马上就知道了,嗯,就是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看到他那张臭脸的瞬间,我就懂了。」喜藏与深雪都发现了对方的身分,却又三缄其口。小春叹了口气想,「人类还真是麻烦呀。」「唔,或许那家伙没发现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吧……深雪你不主动告诉他吗?」「才不要。」深雪的坚决令人讶异,小春很纳闷。「因为……这样会让人一肚子气呀,应该他先说才对吧。」深雪嘟着嘴,又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天狗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该下山回家的时候,小春突然想起前几天和深雪之间的对话。「你哥哥先表白身分了吗?」小春拉拉深雪的衣袖,附耳问道。深雪愉快地笑着,低声答道:「我看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干脆自己先开口。」「唔……真是个坚强的妹妹呀。」小春咧嘴笑着,轻轻戳着喜藏的背后。喜藏回头,口气很粗鲁:「你很烦耶,安分一点吧,妖怪。」小春却益发开心。可爱的妹妹这么开朗,可怕的哥哥却这么冷淡,而且还很别扭、只会意气用事,板着脸威胁人。看到喜藏尽可能不去看身旁一脸笑眯眯的深雪,小春不由得觉得……(期待这家伙的性情三两下就能开朗起来,还是太过一厢情愿了。)不过,看喜藏被赶鸭子上架,小春觉得好痛快。「最重要的是,兄妹终于相认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山里的树木高大苍郁,树影叠合,使得昏暗的环境更加晦涩。小春轻轻动了动圆圆的指头,周遭微微发亮,光线来自于突然出现、交错飞舞的鬼火。在离地面四尺左右的地方,蓝色的火光像萤火虫似地怱明忽暗。深雪眯着眼睛看得入神,喜藏却觉得鬼火很刺眼。走到山下、回到城里后,就见不到这些非自然的光亮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深雪回过头来,一脸依依不舍。小春说:「我送你回去!」深雪道谢,却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该不会要一个人回去吧?」「没有啊。」深雪又摇摇头,张望四周。「其实我一直很想试试在空中飞翔。方便的话,我可以坐在你背上,让你送我一程吗?」她在对应该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妖怪说话。「……当然。」天狗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这使得喜藏的臭脸又添了几分严厉。「哇哈哈」小春放声大笑。「小子,深雪可比我厉害多了,你赢不了她的。」小春捧腹笑道。天狗似乎被感染,也跟着微笑。喜藏和小春目送着坐在天狗背上的深雪身影渐渐远去,便踏上回家的路。一直到下山前,鬼火都围绕在小春与喜藏身边发亮。托他们的福,夜晚行走也不必担心失足。不过,无论这座山或他们两人都很安静,唯一的声响的只有脚步走在山路上的沙沙声。「真麻烦,应该叫他也载我们的。」「是啊。」除了这段对话,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眼前只看得到一片绿油油的下坡路。从前两人就算拌嘴,也不会像这样都不讲话;但唯独这一晚,两人都一言不发。而两人的脚步却又一反常态地沉重,抵达家门前的这段路途,好像足足走了十年二十年那么久。「……天狗这家伙还真糟糕啊。」大约在山峦没入黑暗之中,连轮廓也看不见的时候,喜藏喃喃说道。大街上店铺的烛火都已经熄灭,再加上没了鬼火,甚至比山路上更暗一些。或许是路上几无人影,喜藏小声的嘀咕,四周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么会记仇,还又那么没用。」小春点点头,却说了一些维护天狗的话:「天狗其实也不是光做坏事。」「……他差点把你杀掉,你还这么天真啊?」想起那把刀架在小春喉咙上的景象,喜藏到现在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不,我倒觉得那家伙没有杀我的意思。」(真是太天真了。)喜藏愕然,假装咳了一声做为掩饰。「天狗精通佛法,剑术也高明,有时候他们把人类抓走后,也会教人类这些东西。他们几乎都会把人类放回去……所以才有人会四处流传天狗的故事嘛。」那个时代,只要有人失踪,大家都说,十之八九是天狗的杰作。失踪的人有些当天就会被放回家,但也有人过了几十年才被放出来。「既然会放人类回去,做什么要抓他们走?」「谁知道呢。或许是喜欢亲近人类吧。」看了刚才那只天狗,喜藏心想,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深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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