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磐位于我之前和妈妈一起住的地方更南一点的位置,我本以为这里的冬天不会太冷,但是我错了。北风吹着山的地表就像在磨刀子一样。四周一片天寒地冻。曾经是田地的地方长满了很高且蓬乱的杂草,再过去一点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废屋上盖着许多干枯的枝叶,简直就像这里建了无数间鬼屋一般。我觉得离开这里是很正确的选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决定是否明年过完年就走。这么说起来,诱已经离开了。我站在朱磐神社的鸟居下方朝着北方张望着。那里耸立着比远处已经下雪的山脉更近,夏天又比任何一座山峰更染上寂寞的色彩的白永山。远远看去,这是一座多么不起眼的山啊。自从上次上山告诉诱关于婆婆的死讯,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学校也终于放寒假了,我在家里的心情总是不好的。我不打算和父亲和兄长们说话了。就算因此冲突被揍也无所谓。就算我和他们有很浓厚的血缘关系,但是我从来不把他们当成家人看待。从神社的参道深处传来笛子和太鼓的声音。神乐舞的排练好像开始了。我慢吞吞地往神社里走去。在神乐殿前,槻家婆婆坐在轮椅上,海道先生推着她坐的轮椅站在旁边。当我走近时,槻家婆婆像是躲着我一般,推着轮子走开了。“海道先生。”我发不出平常的声音,代替的是一种模糊的声线。明明最近我没有感冒啊,可是这段时间我的嗓子一直都是这样。恐怕我已经开始变声了。“呀,釿互小弟弟,今天你也来看排练吗?你也很有时间啊!”“海道先生不也一样?”“哈哈哈”神乐的排练开始的话,浪乃就不在海道先生身边了,估计她现在在神社里吧。参加排练的不仅仅只有浪乃一个人,我的父亲和兄长也都参加了,可我是为了见海道先生才三番五次地来这里。现在诱不在朱磐了,能和我说话的也就只有他了。“……果然没有信吗?”海道先生像是很寂寞地问。“嗯。”“这样啊……那个人身体好吗?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不知道。”“嗯……真是个神秘的人啊。”这个人纯粹是把诱当成朋友来互通信件的吧。这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也是件十分残酷的事。最后穿着巫女服的浪乃从神乐殿的幕布后面走出来。海道先生的表情变了。浪乃也是一瞬间看向海道先生那边,然后绽开笑容。真是危险的行为啊。如果他们的关系被槻家婆婆发现的话,那绝对会造成一场大骚动的。浪乃的确很漂亮。神乐舞的纯白衣裳真的很适合她,她舞蹈的身姿也是让人无法忘怀的魅惑。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忘不了浪乃说的脏话。她用那形状美好的嘴唇吐出辱骂千草婆婆的话语。海道先生对此丝毫不知情,用认真的眼神紧盯着舞台上浪乃的一举一动,明明这还不是正式演出。而且这么做的人不止他一个,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浪乃。兄长们是这样、叔父是这样,饰演神主的父亲也是这样。最后夕阳西下,这天的排练已经结束了。我为了不和朱砂野家的人有任何交集,就走在回去的人群中的最后一个位置。推着槻家婆婆的轮椅的海道先生和浪乃在夕阳照射下的影子简直就像艺术品那样的美丽。如果能走出这个村子,他们也会容易地过上幸福生活吧。虽然我不想去羡慕他们,但是因为自卑的心情涌上心头,让我觉得很想吐。我觉得夕阳的光与热十分令人厌烦,我回头看向追迫在后的深蓝色的黑暗。在左右两边被荒废的田地夹着的直道上,还可以看见离着不远的朱磐神社的大鸟居。这时我看到那边有个偷偷摸摸走出来的人影。“诱……?”人影用披肩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遮住脸,我觉得那就是诱。她好像也注意到我的视线,马上又躲进毫无电灯光线的黑暗里。我打算追上去,但是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而且那个人影就像野兽一般动作敏捷。诱仍然还在这里。我想到这,觉得很高兴。但是那还是我所认识的诱吗,我的内心深处涌上了这样的疑问。大概是我有阵子没见到她了吧。还是因为她看到我就跑的行为吗?而且她到底来神社干什么的呢?想到她可能是跟我和海道先生一样,从某处窥视着神乐舞的话,不知怎地,我的后背一阵发凉。从那以后过了几天,我又见到了诱。再过一天就是除夕了。在最后一天的排练前夕,从神乐殿里传来浪乃的悲鸣。准确的说是从神乐殿隔壁,作为仓库或后台使用的小屋子里传来的。我赶过去的时候,眼前是穿着巫女服躺在地上的浪乃和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浪乃的父亲。浪乃看到比我晚赶到的槻家婆婆后,就马上跑到她身边。“浪乃!怎么了?”“……没事。”我听到她们两个离去时,十分小声地交谈了以上内容。今天海道先生没有来神社帮忙槻家准备排练。我看向父亲那边,发现在浪乃和槻家婆婆离去的同时,走进门的叔父正一边咂舌一边劝他的兄长。“哥哥,小浪乃哭了哦。今天恐怕还不行呢。”“我还什么都没做呢。那个小妮子就发抖地闹起来了。”“越漂亮的女人嘛,就抵抗得越凶。看来这槻家的末裔并不会老老实实如我等所愿啊。”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嘴。“你们说的‘还’……到底是想干吗?”父亲和叔父目光锐利地瞪着我。“死小鬼……你懂个屁!!”父亲的骂声让我肩膀发抖。但是,我战胜了说不定会被揍的恐惧之心,愤怒无法抑制地从内心深处涌出。“你一边对妈妈出手,生出像我一样的小孩;一边……”“釿互,你刚刚说了什么?”父亲朝我这边走过来。“……父亲、其他人,这个村的所有人都是垃圾!”我在下一个瞬间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拳头,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被打飞到坚硬的地板上了。我一坐起身,叔父就走到我旁边伸出了手。我仰视着那张腮帮子鼓鼓的脸,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诱。“小釿互啊,不可以这样啊。有些事情啊,是没有成为大人就不知道的啊。”“……”我没有去碰叔父的手就自己爬起来,走到外面去了。嘴里很痛。有股铁锈的味道。我跑出去的时候还不觉得冷,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才渐渐觉得全身冷的发抖。把外套忘在神社里真的很不方便。我瞥了一眼平坂家那封锁起来的玄关,走到荒废的庭院里。在这一个月间,那覆盖了整个山道的杂草已经枯萎了,大概会让山道变得容易走一点吧。明明诱都叫我不要再来了,但我又站在诱的小屋前。那是因为我从神社跑出来后,又不想回家,又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但是无论我怎么敲门,屋子里毫无反应。会不会是她出门去了呢,我猜想着把门推开了一点往里面看,可是当我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又呆住了。我把门全部推开,让冬季灰色的光线照进小屋。诱的生活用品全部不见了。总是铺在地上的被褥、像山一样堆积的书本等其余东西全都消失了。当然小屋里也没有诱的身影。这里整理得简直就像当初这里没有住过人一样。“……”我觉得她就算要离开也得先和我道个别,但是诱无法对身在朱砂野家的我搭话吧。但是,“釿互?”我听到低沉清澈的声音便回过头,看到穿着米黄色大衣的诱就站在我的面前惊讶地看着我。衣领和袖口都有装饰着毛皮的那件大衣恐怕是婆婆穿过的衣服。因为我总是看到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衬衫或和服罩衫,以她那娇小的个头穿上这些衣服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诱小姐,你现在要出门吗?”“没有……还没有,但是马上就要走了。”我注意到一边回答一边移开视线的诱的脚边放着一个红色的水桶。这么说起来的话,婆婆在住院前为了让诱可以使用煤油取暖炉而在家里放了很多装灯油的桶。但是她把这些搬到已经是空无一物的小屋前的意思是……“你要把小屋烧掉吗?”“……”诱没有回答我,两手提起水桶,把它搬进空荡荡的小屋里。“你要去看正月的神乐舞吗?”“嗯,我要去看。和海道先生一起。”“……凪……”诱小声地念叨着那个名字。然后用她那双耀眼的眼眸瞪着我,走到我的面前,用她纤细而又白皙的手指抓着我的双肩。诱还是第一次走到和我这么近对我做出这种举动。畏畏缩缩的我周围飘荡着像母亲那样害羞的味道。“我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和你以这种方式相遇。这肯定是千草的在天之灵的指引的结果……”这大概是她告别的话语吧。有些不像她的风格啊。然后我们一起下了山,从后门进了千草的房子。来到千草丈夫用过的房间时,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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