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还忘的记忆,在内心深处争先恐后地苏醒。『结束之刻便是开始之时——』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珠纪不禁倒抽一口气。——刚才那是什么……?还有,这里是哪里?『被封住了吗?』在一片绯红的世界里。无声之声轻轻在脑海中响起。眼前有个人影,可是朦朦胧胧地看不到脸。『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男子悲恸地如此说道,仿佛世上最悲哀之事莫此为甚。这次的梦好像比平常更加鲜明了。不过仍然没有真实感,跳脱不出一种像是在看电影的感觉。她很想问那个人是谁,但喉咙却完全无法发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才好。』在脑海,不属于珠纪的感情澎湃汹涌。——我知道这句话,还有这个地方、这个人……明明答案就快呼之欲出了,偏偏那最后一扇毛玻璃却打不开,即使想透过雾雾的玻璃瞧个究竟却始终无法加愿。『我应该怎么办……?』听见他满是苦涩的声音,连珠纪都不禁悲从中来。『别这样。』嘴巴自动开口了。『你别这么难过,千万不要责怪自己,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胸口难过得像快裂开了,可是也有一种想紧紧抱住对方的思念之情。『对不起,我……心里只想着报仇,居然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那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我要把它解放呢……。——他说的……是指鬼斩丸?珠纪的记忆之盒稍稍地掀开了盖子,里面有各种感情在蠢蠢欲动。悲伤、痛苦、疼痛、憧憬、哀怜、亲密、衷心的期望、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憎恨男子的心情——以及,比之更加强烈的、深爱着男子的心。珠纪瞬间忆起了一切,不仅是关于自己的事,也包括了那名男子。『那是我的决定,是我想要实现你的愿望才……』——是的,因为我对你……她为了这名男子做出了可怕的事,那是无可挽救的错事。结果却害男子如此伤痛欲绝,真是作梦也没想到。『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我也一样。』男子的泪珠潸然滴落。『唉……但愿……但愿你的罪能够得到原谅……』珠纪百感交集地望向男子,可惜仍看不清楚他的脸。『愿你的心总有一天能获得平静,我……』忽然一阵强风刮过,盖掉了珠纪的话语。——不行,我还有话要对他说……珠纪使劲动了动嘴唇试着讲话,却连声音部发不出来。——等一下,求求你,再等一下!只要一句话就好,再让我讲一句……!然而意识再度跌落到漆黑的世界里,一片完全黑暗的世界。——等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至此,所有的意识就突然中断了。珠纪猛然坐起身子,只见尾先狐正担忧地看着她。「咪——!」「……小狐,早呀!」小狐灵巧地跳到珠纪肩上,舔舐着珠纪的脸颊。「呃,咦?……这是……」一粒水珠滴落在棉被上,抹抹眼角,才发觉已是一片濡湿。「我怎么哭了?……真奇怪。」珠纪擦了擦眼睛,用两手把小狐举高高。「咪——」尾先狐像是在喊着「放开啦」似地踢着后脚,两条尾巴也不停地乱晃。那副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害珠纪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不过一股忧郁感突然袭上心头,于是珠纪便把尾先狐放开。「抱歉这样欺负你,对不起唷,小狐。」这次的梦醒后,残留在记忆里的内容比平常清晰许多。虽然细节已经差不多忘光了,但她仍然清楚记得那片绯红的景象,以及那个男子。这种情形还是头一遭。(那个人竟然哭成那样……)一想起梦中的那名男子,胸口就莫名一阵苦闷。「拓磨……不晓得他怎样了……」这句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同样的事情,珠纪从昨晚就不知想过几回、念过几次,多到都数不清了。到目前为止,记忆中的拓磨总是板着一张臭脸,背对着自己趴在教室书桌上睡觉。但从昨天开始,珠纪回想起来的,却变成他在河边的悲伤表情。每当想起那张沉痛哀伤的脸庞,珠纪就难过得想哭。(拓磨,你现在怎么样了呢?)珠纪望着窗外的天空对拓磨轻声说道:(拓磨,外婆讲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唷!你不会变成怪物的。你的心地那么好,虽然又呆又笨。但却是我重要的……)这些话,为什么当初忘了对他说呢?纵然讲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我真应该要告诉他的。(他一直都在帮我,为什么我连这些话也没能对他说呢?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本来这时候必须把棉被叠好,开始做『视力训练』的,明知应当如此,珠纪却几乎不想动。忽然,走廊外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所以说,珠纪小姐的身体不舒服……」打断美鹤说话的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美鹤。让开。」(不会吧!是……拓磨?)「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请等一下,鬼崎大哥。」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纸门猛然被拉开,拓磨与美鹤随即出现在眼前。「拓……」珠纪颤抖着双唇,就在呼唤声正要脱口而出的瞬间……拓磨的视线掠过珠纪,在房间内游走不定,似乎看不到珠纪的身影。「拓磨?」她试着呼唤他的名字,但拓磨却对珠纪完全视而不见。「你们把珠纪藏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好歹也是守护者,神社或这间房子哪里设了结界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你们干嘛连珠纪的房间都要设结界?这样根本不是保护她,而是要关她。」听了拓磨的这番话,珠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外婆似乎在珠纪的房里施下结界,把她关在里头与外界隔绝,无论是身影或者声音……「珠纪,你在吧?为什么不出声?现在这种状况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珠纪无法回答.(不可以呀!拓磨,和我扯上关系的话,你就会变得不再是自己,所以快点回去吧!)她知道拓磨正盯着房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其实他应该看不到也听不见,但珠纪仍然全身僵硬,紧紧地捣住自己的嘴。「……请您回去吧!鬼崎大哥。」被美鹤下逐客令的拓磨猛然转身走出房间。「打扰您了,珠纪小姐。」接着美鹤轻轻拉上纸门,随后两人的脚步声相继远去,当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以后,珠纪才把憋住许久的气呼出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应该就行了吧?」珠纪仰望着天花板,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以为我已经走了吗?」突然从纸门的另一头传来轻叹,她吓得身体一颤。「……我只想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开口说话的,是粗鲁而不失温柔的声音。珠纪拼命忍着,只求自己不发出声音回答。「……珠纪,开门吧!你真的在里面对不对?我是你的守护者,陪在你身边就是我的职责,如果你担心昨天的事——」「住口。」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朝发声方向一看。竟然是外婆,她就在珠纪身旁冷冷瞧着纸门。(外婆……!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自己应该也发觉了吧!你继承了鬼的血脉,如果鬼之血没有觉醒,我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别再说了,外婆!不要对拓磨讲那么残忍的事。)虽然珠纪心里想这样说,但却说不出口。只要和珠纪在一起,只要守护着珠纪,拓磨体内的鬼之血就会觉醒,这就是事实。「但既然鬼之血已经醒了,那么让你待在珠纪身边就太危险了。」(不会的,不会的,拓磨一点都不危险!)「……珠纪。」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听到拓磨轻唤自己的名字:心口怦然一震。「我……已经是累赘了吗?」声音听起来又细又弱,很难想像那是拓磨的声音。(怎么会呢?拓磨,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也想陪着你呀!)珠纪实在很想对他这样讲,可是外婆的话语立刻掠过脑中。『珠纪,你正在唤醒拓磨心里的某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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