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赤坂的高级日本餐厅街白天和夜晚的感觉迥然不同。这一带在白天的时候很安静,也鲜少有行人经过。夜幕降临时,街上出现一整排黑头车,接客的、送客的,以及身穿和服的艺妓都忙碌地在街上穿梭。接二连三走下黑头车的都是一些身穿价值不菲的西装,自以为了不起的男人。有的胖,有的瘦,有的高,有的矮,但是都摆出一副「喔,真忙,我实在太忙了」的表情走进高级日本餐厅。我和老爸坐在「喜多之家」正门前的Cedric车上看着这些人。「这些人不知道都是靠什么赚钱的。」「他们都是政客、官员,做不动产、开钱庄、黑道、代理商,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行业,每个人都一脸奸诈、厚颜无耻。」老爸抽着他的Pall Mall烟回答道。「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带着保镖。」「那些政客暗中向企业高层勒索的时候,警官要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等他们一谈妥,就有一大票美女等着他们。」「你说的美女是指那些涂得死白的妖怪?」「其中也有年轻可爱的。这些女人妙不可言,很懂得取悦男人,但可要花不少钱——」「你都快流口水了。」「在当今的日本,这些老头被称为『成功人士』。」老爸不以为然地说。「岛津先生也听这些人的指挥吗?」「说到底,就是这样。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控制了当今的日本。」「真讨厌。」「但不能小看他们。他们在爬到今天的地位之前,曾经陷害、排挤掉无数竞争对手,同时,还要小心不落入他人的陷阱。这些人的脑袋都很灵光,好像每天都在玩抽鬼牌。为了让自己绝对不抽到鬼牌,不能丝毫松懈。」「累死人了。」「这种生活方式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人过的日子,但在他们眼中,那些追求人性的人才是失败者。」「真伤脑筋啊。」我叹了一口气。这时,一辆黄色的五门车沿着两侧都是黑头车的坡道驶近。「他来了。」老爸闪着Cedric的车头灯。我们拨打了米勒留给我们的电话,将他找来这里,等一下我们要在「喜多之家」的偏屋召开「作战会议」。所以,我们特地等在这里,免得米勒在餐厅外形都大同小异的餐厅街迷路。米勒将车停在「喜多之家」的停车区,老爸的Cedric则停在他后面。米勒走下车。他身穿衬衫和薄质开襟衫,搭配灯芯绒长裤,没有打领带。他戴着圆形眼镜,不知道是本来就戴眼镜,还是为了变装。「这条街真奇妙,这些建筑物到底是什么?」「算是一种会员制的餐厅,只有包厢,最适合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米勒一脸纳闷地问,老爸这么向他解释。「这里的客人都是什么人?像黑手党之类的帮派吗?这里的餐厅真多啊。」「都是一些政客、官员和大企业的高层。」「不都是一些值得尊敬的人吗?」「表面上而已。」米勒闻言,猛然向老爸投以锐利的眼神。「你是共产主义者吗?」「不,只是太了解这个国家内情的快乐主义者。」老爸说完,指了指偏屋说:「婴儿和你要的画就在那里。」米勒瞪大眼睛问:「真的吗?」「没错。」圭子妈妈桑、康子和康子抱着的珊瑚都在偏屋。老爸介绍米勒给妈妈桑和康子。米勒从康子手上接过珊瑚。「这个婴儿真可爱,如果我有妻儿,她应该和我孙女的年纪差不多。」珊瑚完全不怕生地看着蓝眼睛的单帮客。米勒的脸贴着珊瑚的脸,对她露出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米勒亲切的笑容。「你没有家人吗?」米勒说了声「Thank you」,将珊瑚交还给康子时,老爸问他。「没有。之前曾经和一个女人订过婚,但她死了。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是吗?在那之后,你就专心投入工作吗?」「对。猎杀纳粹是我的终身志业。」「你跑遍世界各地吗?」「除了一小部分共产国家以外,几乎都跑遍了。」米勒点点头,我问:「你几岁了?」「马上就六十岁了。我从我哥哥手上继承了这项任务。」我看着老爸,老爸一脸沉痛的表情。「我六十年的人生有一大半不是在祖国以色列,而是在各个国家各个城市的饭店度过的。」他将一生都奉献在猎杀纳粹上。我无法忍受这种孤独的生活方式。「但我差不多要退休了。我带塞尚的画回去后,就要好好享受悠闲的务农生活。」米勒说着,喝着妈妈桑为他倒的茶。他似乎很习惯日式房子,轻松地盘腿而坐。「你将那幅画带回去后有什么打算?」「现在要查出画的原主恐怕很困难,但还是会进行调查,如果最终查不出来,会捐给位在法国的以色列美术馆。」「你会因此得到多少报酬?」米勒摇摇头说:「我除了祖国定期支付的薪水以外,没有任何报酬。」老爸和我互看了一眼。「你对自己的工作厌到自豪吧?」「我年纪太大了,已经不值得为金钱拼命。只是在随时可能送命的生活中,在断气的那一刻,我不希望自己有所遗憾。」米勒静静地说道。「你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义吗?」「人类无法决定正义为何,我在执行任务时,有时候会杀人,你不觉得为正义而杀人这句话充满矛盾吗?「我认为重要的是能不能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怀疑,有没有爱国心,能不能为民族而战的自己感到自豪。一旦产生了怀疑,即使再小的行动也无法完成;如果没有丝毫的疑惑,无论会造成怎样的结果,都会付诸行动。至于是不是正义的行为,必须由上帝做出判断,这不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决定的。」老爸低声说:「我无法相信那些把正义挂在嘴边,却动手杀人的家伙,也不相信所谓的爱国心,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原谅自己。」「我和你的立场似乎有很大的差异。」「在战争中死亡的士兵都因为爱国心这个字眼,而正当化了他们的死亡。无论打胜仗或是打败仗,双方都有爱国心,爱国心没有对错之分。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对的战争,爱国心这个字眼却往往将战争正当化了。」米勒缓缓吐着气,老爸继续说了下去:「我以前是你的同行,但当我感到厌倦时,我立刻洗手不干了,我相信你能够了解其中的理由。因为我不想为自己无法认同的事赌上性命。我现在仍然和当时的伙伴有交情,我不认为他们搏命投入的事很荒唐或是没有意义,所以,对于那些踩在他们身上作威作福,整天只想着中饱私囊的政客,我决定毫不留情地摧毁他们。」「我了解你想说的话,你不希望这次的事件被人用任何方式在政治上加以利用。」「你是专家,应该有能力避免这样的结果。」「没问题,我会设法不让是藏向新纳粹提供资金这件事公诸于世。」我终于搞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了。老爸是在拜托米勒设法能在事情公开之后,也不会有人追究岛津先生的责任。当国际舆论追究日本政府的责任,政治人物必须扛下责任时,也会影响到岛津先生。老爸根本不在意几个大臣下台,却不想让真心为国家着想的岛津先生处境为难。老爸点点头。「是藏就交给我来处理吧。」「马修坦一家怎么办?」「我无所谓。」「那就交给我吧。」「没问题,那送你一个礼物。」老爸说完,挪了挪身体,将刚才盘腿坐在上面的坐垫拉开,下面出现了塞尚的画。米勒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就是它。」「放在婴儿的睡篮里,汉娜让婴儿睡在画上,巧妙地从海关的眼皮底下将画带进日本。」然后,老爸告诉米勒,婴儿的父亲是巴黎的画家露木,身为代理父亲的神谷为了勒索绑架了婴儿。「在成田机场发生纠纷时,汉娜用藏在戒指里的毒针刮了神谷。神谷抢走婴儿回到饭店后,打电话给幸本。我们受幸本雇用,向神谷交付赎金时,神谷毒性发作,一命呜呼了。」「汉娜他们以为神谷是受幸本或是藏指使抢走婴儿。」「对,是藏从幸本那里得知绅谷抢走婴儿后,立刻绑架了神谷的情人,试图用他来交换画。阿隆只是不幸被卷入其中。」「汉娜和是藏彼此有联络吗?」「不知道。即使有联络,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你我之间的信赖关系。」米勒点头表示同意。「你知道汉娜他们住在哪里吗?」老爸问。「他们住在一个在日本做生意的德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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