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画廊内有针筒——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必有蹊跷。我目送银发老太婆快步消失在幸本画廊的「办公室」门内。情况似乎很不妙。幸木突然生病,由那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的老太婆为他治疗?这根本是天方夜谭。医生是外国人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她不会说日文,这不是很不方便吗?我从幸木画廊的入口后退。走回并木大道上老爸停车的位置。来到可乐娜旁时,我四处张望后,才上车坐在副驾驶座上。「怎么样?」老爸看着角度对准幸本画廊的照后镜问。「太诡异了,出现一个奇怪的白人老太婆,气势汹汹地把我赶走。而且,那个老太婆藏在身后的手上还拿着针筒……」我回头确认婴儿的情况回答。婴儿睡得很香甜。「针筒?很粗的针筒吗?」「不,细细长长的。」「普通的皮下注射用的吗?」「比那个稍微长一点。」老爸也露出纳闷的表情。「幸本呢?」「没看到,可能在里面……」「真伤脑筋。」老爸难得说这句话。「怎么办?还是要我变装一下,说我是快递,送婴儿上门了?」「这个提议太烂了。」「这样下去也不行吧?但如果你有哄婴儿的本事又另当别论了。」我再度看了婴儿一眼,这时,婴儿刚好稍微翻了身,头左右动了一下,打了个很轻的呵欠,或者该说是叹息呢?我实在太惊讶了,没想到这么一丁点大的小鬼也会打呵欠。我和老爸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小鬼会不会醒过来?」老爸轻声问。他的声音无疑地透露出恐惧。「……好像没问题。」我也小声地回答后,看着老爸。「婴儿睡的时候通常都会哭。」「如果婴儿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的车里哇哇大哭,警察;疋会来抓我们。」不妙吧。如果警方怀疑我们是绑架犯,我们就百口莫辩了。「阿隆,该怎么办?」老爸瞪着婴儿问。「至少我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带回家吗?」「还是送去派出所?或是附上『祝婴儿幸福』的信,放在教堂门口?」「别开玩笑了。」老爸说着,伸手发动引擎。「先搞定婴儿再说,然后再找幸本谈。」「没问题啊,如果可以找到幸本的话。」我回答。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如果那个针筒里的不是感冒药,也不是维他命,更不是会让心情变得很嗨的毒品,如果针筒的目的地是幸本的手臂,搞不好就再也见不到幸本了。K饭店那个名叫神谷的长发男子临死前说的话在我脑海盘旋不去。「妈的……那个死老太婆——」神谷临死前留下这句话。神谷不是因病死亡,如果是因为打了一针后心情嗨翻天而死——针筒和毒药的搭配不是很合情合理吗?可乐娜行驶到距离圣特雷沙公寓十分钟车程时,后车座响起「嗯啊,嗯啊」的哭泣声,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喔喔。」老爸看着照后镜,我叫了起来:「完了。」婴儿——我终于了解为什么日文中要叫婴儿「红宝宝」了。因为婴儿哭的时候脸涨得通红——他整张脸皱成一团,正用尽浑身的力气哭喊。在狭小的车内听到婴儿号啕大哭,我的耳膜真的快吃不消了。「阿隆,赶快想想办法。」老爸握紧方向盘。「我能有什么办法……」「随便啦,你去哄一下。」迫于无奈,我只好探身出副驾驶座的椅背,轻抚婴儿的脸庞。「小宝宝。」我甩动手掌扮鬼脸。「呀唬!」无效。「不是有小脸小脸变不见那一招吗?」老爸说话完全不负责任。「我说啊……」「不要装酷了,赶快试试看啊。」「小脸小脸变不见!」无效。婴儿仍然放声狂哭,不,可能还造成了反效果,婴儿哭得更激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是生病了……?」「还是有哪里痛?」「我怎么知道?小鬼又没说。」「喂牛奶,赶快喂他牛奶。」「对喔……」我慌忙拿起婴儿胸前的奶瓶,拿下盖子,想放进婴儿的嘴里。婴儿没有咬住奶嘴,反而拼命摇头,握紧两只小手哇哇大哭。「喝吧,宝贝,这是牛奶,牛奶啊。」我尽力了,但还是无能为力。老爸只好将车停在路肩。「怎么了?还是不行吗?」老爸拉起手刹车,回头看着婴儿。「好像不行,小鬼根本不吃。」老爸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怎么行。来,给我。」老爸从我手上拿过奶瓶,将奶嘴放进婴儿嘴里。我觉得他根本是硬将奶瓶塞进婴儿的嘴里。没想到,婴儿居然不哭了,而且还双手抱着奶瓶大口喝了起来。「成功了。」阿隆我忍不住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老爸。婴儿真的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喝牛奶,那样子可以用「贪婪」这两个字来形容。说起来很奇妙,看到小鬼拼命的模样,就会深深地觉得,人类也是动物。这种动物的样子并不丑陋,反而令人感动。婴儿喝完牛奶后,把奶瓶拿开,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没想到他突然发出「嗝」的声音,接着将刚喝下去的牛奶全都吐了出来。「呜哇。」婴儿的牛奶都吐在他自己衣服上,但我们父子还是忍不住往后缩。「果然生病了!这样不太妙,万一死了怎么办?」婴儿再度哇哇大哭起来。老爸也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先去『麻吕宇』再说吧,圭子妈妈桑说不定可以搞定。」「妈妈桑没有生过小孩。」「总比我们强吧,她毕竟是女人,总有母性本能吧。」老爸简直异想天开。他发动了可乐娜。我担心死了,婴儿哭得稀哩哗啦。阿隆我拼命对着小鬼扮鬼脸,没想到价值百万的微笑也因为代沟,完全派不上用场。婴儿越哭越凶,声嘶力竭的哭喊简直像被火烧到了屁股。老爸也十万火急地冒着超速的危险飙车,在黄灯即将变成红灯的路口,拼命闪灯、按喇叭,强行通过。转弯的时候,轮胎发出惨叫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按住婴儿,没从篮子里飞出来。可乐娜在「麻吕宇」门口紧急刹车,刹车声非常尖锐。「阿隆!赶快带进去!」老爸大叫,我冲下副驾驶座,连同篮子一起将婴儿抱了起来。婴儿连同篮子的重量最多不超过六、七公斤,轻得让人难以相信这也算是人吗?「妈妈桑!」我大叫着冲进去。老实说,这样的行径很容易招致左邻右舍误会,但我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一冲进「麻吕宇」的门,发现刚听到刹车声和大叫声的妈妈桑和星野先生因为茫然于发生了什么事,都站在吧台内探头张望。康子也在吧台角落。她似乎草草结束了续摊赶来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们回来。「阿隆!」「救命,mayday(注:mayday为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遇难求救讯号。),help me!」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吧台,放下婴儿。妈妈桑大惊失色地看着篮子里的婴儿。「这,这个……这……」她说不出话来。「大事不妙了,这小鬼喝完牛奶之后开始狂吐,我和老爸都急死了,担心是不是生病了。」「但是,我……」妈妈桑也露出焦急的表情。「阿隆。」康子站在我身旁,表情超可怕,「这是谁的孩子?」妈妈桑也终于回过神,「对啊,这是谁的孩子?该不会——」「不是,不是,不是老爸的。」我慌忙否认,康子的双眼立刻变成了三角眼。「该不会是你……?」「拜托!为什么高中生就要当爸爸?别废话了,先搞定这个小孩子再说,刚才吐了,现在又哭成这样——」妈妈桑吞着口水,低头看着婴儿。「不行,我又没生过孩子。」「刚才喝完牛奶马上又吐出来了,是不是生病了?」「那要赶快找医生来。」「要不要打一一九?」星野先生伸手正准备打电话。老爸走了进来,忧心忡忡地站在吧台前。婴儿继续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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