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日照金环彻心凉
日光穿过菱花窗，洒在桌椅上，点点碎金，窗外传来山鸟鸣啾声，和着带有花草香的晨风，一道穿堂而入，吹拂过余怀因旖旎垂落在身侧的长发。
余怀因坐在榻上，扶着隐隐有些疼痛的脑袋，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房间，以及陌生的布置，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是哪儿？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太阳穴还隐隐作痛，余怀因疼的‘嘶’了一声，忙抬手按压，动作间，耳边一阵清脆的哗啦声响起，他愣了一下，而后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未着鞋袜的脚踝上。
余怀因一直都知道于淮音这具身体较寻常男子皮肤要偏白，但从来都不知道，这身体的脚脖子，竟然能白成这样，打眼一看，连那皮肉下的静脉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那露出来的半截白皙如玉的脚腕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色泽上佳的金色圆环，不大不小，只比他的脚踝大了一根指头。
仔细看，还能看到那圆环上雕着细纹，精致至极，如果不是旁边还连着一条二指粗细的链子，另一端被锁在床边的墙壁上，余怀因都要以为这是对金镯子了。
金色的锁链一端铐在余怀因的脚踝，一端锁在墙壁上，余下的垂在地上，卷成一团，映着日光，泛起金色的耀眼光芒。
余怀因盯着自己脚上那对金镯子，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有点恍惚，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夜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一入夜，他就总是看不清什么东西，有灯还能依稀看见物体的轮廓，没灯简直就是个睁眼瞎，以前在丞相府，入夜后采莲都会给他留盏灯。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夜盲，还是那天晚上，斐骋邻从密道里来寻他，带他去宫里见代越的时候发现的，因为不确定于淮音本人就这样，还是自己带过来的，他就没声张。
昨天晚上代越出去后，他因为担心，便取过床榻旁代越走前给他点燃的烛台，来到了门边，听着门外亓晚书和代越的对话。
正听到要紧处，也不知怎么地，他拿在手里的烛台忽然就灭了，明明屋里也没风，就算有，也不至于把灯吹灭。
没了烛火，余怀因彻底成了个瞎子，他转过身去，想要开门，拉了一下，没拉开，正不知所措时，一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如同浑身冰冷的毒蛇一般，顺着双腿，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后背。
余怀因被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本能就想破开门去，喊在门外的代越救命，可还没等他喊出声，后颈一疼，眼前一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想到昨晚被人敲晕，余怀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又顺势扭了扭脖子，倒是不怎么疼，看来是专业的，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力度控制的很好。
他抬脚从床榻上下来，脚腕上的链子被牵动，和地面碰撞，哗啦啦的响，声音清脆，堪比窗外闯进了的鸟鸣声。
余怀因拖着脚下的链子，赤足一步一步向着大门方向走去，却在即将靠近大门的时候，脚下步子一顿，他驻步，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只见和墙壁那头连接着的锁链已然绷直，被锁住的他，无法再前迈进一步了。
余怀因盯着那条锁链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跟代越一起走了。
下一瞬，离余怀因仅有三步之遥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余怀因抬眼看去，亓晚书沐浴着日光，出现在房门门口。
“相爷醒了？”话是这么说，可亓晚书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已经猜到这个时候余怀因会醒，才掐着点过来的。
余怀因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说话，他试图从他那张总是低眉浅笑的脸上找到一些别的什么，比如，给自己上锁后的愧疚？
可是没有。
他一如往常那般笑着，就连微笑的幅度，都像是经过精准的计算过，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他走进屋里，绕过余怀因，将手里端着的饭菜放在桌上。
“我让厨房给相爷做了几个您爱吃的菜，味道可能不如采莲做的，但应该还不错。”他一边说一边将托盘里的菜一个个端出来，摆在桌上，然后转过身来，将玉箸递给余怀因，说道：“您试试？”
余怀因看了看递过来的那双玉箸，又抬头，看了一眼亓晚书，在亓晚书进来之前，他心里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要说，可现在，一对上亓晚书那双盈盈若水的桃花眼，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从亓晚书手里接过那双玉箸来，拖着脚下的锁链，走到了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亓晚书也跟着在桌边坐下，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他大概是已经吃过了，拿了另一双玉箸，也不吃，只是时不时起身，替余怀因夹个菜，等他吃完，又问他味道怎么样。
余怀因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说饿，也确实有点，但他心里想着事情，胃口着实不怎么好，一桌子的佳肴，他吃的味同嚼蜡。
碗里夹过来一块糖醋里脊，他也没在意，直接夹起来，送进嘴里，心不在焉的嚼了几下就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去了，几乎没吃出来味道。
亓晚书从坐下后就一直在看着他，余怀因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自然也被他尽收眼底，他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里的眸色暗了暗。
那双原本要伸向脆藕的玉簪，忽然转向了旁边的红烧鱼，他夹起一块，放进余怀因的碗里，然后放下手里的玉簪，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手。
余怀因开始还留了份神在饭桌上用来应付亓晚书，可吃着吃着，他就开始走神了，他没能听到最后，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收场的。
眼角余光看到亓晚书又给他夹了菜，他轻声道了谢，然后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夹起那块红烧鱼放进了嘴里，可才嚼了一下，就被鱼刺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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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