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戌时二刻,月光洒进纱窗,照在窗下的书案上,桌上的书册被穿堂夜风吹得左右翻页,笔架上悬挂的数支毛笔也如荡秋千般左右摇晃起来。
菱花窗的投影映在房间地板上,同时将窗外的影子也投射进来,风一吹,地上的影子四下拂动,鬼影重重,偶有风声呼啸,更是加了几分诡谲之意。
恍惚间,好像有说话声响起,似乎是谁在和守在门外的两个护卫交谈,声音很小声,很快,房门被打开,“吱呀——”一声,惊扰了房间里的寂静。
随着谁的进入,昏暗的房间里也迎来了一盏暖色的烛光,来人行至外间,将手里的什么东西轻轻放下,然后转身,向着屏风后的余怀因走去。
烛光流转间,来人的影子经由他手中灯笼的投照,巨大如黑夜里诞生的鬼魅,将床榻上的躺着的余怀因悉数笼罩住。
秋实手里提着四角宫灯,在屏风前停下,先朝余怀因行了一礼,然后说明来意,她说的不紧不慢,声线是独属于女子才有的温柔。
“于公子,您的药奴婢给您送来了,还请公子趁热喝了吧。”说着顿了顿,接着又说:“就当是为着您自己的身体着想。”
余怀因这次动了,他转头,看着站在屏风旁的秋实,静默片刻,然后忽然开口,提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秋实闻言,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原样,脾气很好的回答:“回公子,已经是戌时二刻了。”
余怀因闻言,点点头,正要叫秋实退下,忽然,离余怀因最近的一扇窗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声响不小,惊扰到了屋子里正陷入繁复思绪中的余怀因,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屋檐下的灯笼仿佛也被刚才的声音惊吓到了,正微微摇晃,烛光忽明忽暗,俨然一副入夜之景。
余怀因愣了一下。
像是如梦方醒,秋实的回答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清醒,一直到这个时候,余怀因才惊觉,自己竟然躺了这么久。
意识到这一点的余怀因有点恍惚,他一直躺着,丝毫没觉得时间流速这么快,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躺了一个小时左右。
正感叹着,忽然,一阵争吵声传入耳中,“……你们放开我,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干嘛呀你们,疼疼疼,轻点,轻点啊。”
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比较小,余怀因听不清,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心中疑惑,他忍不住想:难道李府除了亓晚书还有别的人?
不对,等一下……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悉啊。
“嗯?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余怀因这么想着,停了停,脑子灵光一闪,而后恍然,这声音,不是苏长鹤的吗?!
余怀因当即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着急的往窗户走去,期间一不小心,脚趾磕在了某件硬物上,疼的钻心。
但余怀因根本来不及低头去看,他扑到窗前,伸手,“砰——”一声,将窗户门推开,霎时间,月光倾泄而进,照的房间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余怀因开窗的声音也吸引了正在和护卫周旋的苏长鹤,听到声音,两人动作一致的转过头来,看向窗边的余怀因。
护卫暗道一声糟糕,把这位祖宗吵醒了。
他转头,目光狠狠的看着苏长鹤,抓着苏长鹤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心中后悔怎么没有在抓到这个家伙的当时,就一把将人甩出院墙外去。
苏长鹤神经大条,没有察觉到护卫释放出的杀意,只是觉得被抓着的手臂又疼了起来,忙对身边的护卫道:“轻点轻点啊,很疼啊。”
他看着余怀因,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于相要是再迟一点,自己可就要被赶出去了。
借着月光,站在窗边的余怀因也依稀看见了院子里的景象,原本应该守在房门口的护卫此时手里正拎着一个什么人,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把人把院外赶。
三人之间相隔有一小段距离,从余怀因这个角度,他其实并不能很清楚的辨认被护卫抓着的人是不是苏长鹤,于是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苏长鹤?”
苏长鹤当即应声,声音嘹亮,激动的不行,“诶!是我!我是苏长鹤。”说完,觉得太过喜形于色了,又故作惊讶的道:“于相,您怎么在这啊?”
余怀因闻言,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苏长鹤最后说的这句话,怎么听着感觉很开心的样子,是因为看见自己也和他一样,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吗?
他勉为其难的笑笑,说:“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苏长鹤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想也不想就要往余怀因这边来,奈何手还被人抓着,他当即扭头,一脸不满的看着抓着他手的护卫,道:
“你放开,我要和于相说说话。”
护卫黑着脸,并不说话,显然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苏长鹤于是转头朝余怀因告状,喊:“于相!”
余怀因虽然看不清两人之间的互动,但听着苏长鹤的话,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向护卫,道:“亓晚书没有说不许别人跟我说话吧。”
护卫闻言,脸更黑了,但沉默片刻后,还是松了手。
没了禁锢的苏长鹤,就像只放生的鸡仔,撒欢一般朝余怀因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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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