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吻多久便退出了她的嘴巴,但并没有离去,而是用额头抵住她的。
两人不匀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这样还想吗?”男人哑着嗓音低声问她。
陶然揪着一颗仿若能滴出水的心,娇气地说道,“更想了。”
男人笑了,低语道,“怎么这么没用,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怎么还想?”
“都怪你。”
听到女孩没什么道理的怪罪,顾淮云又笑道,“等你朋友的事情解决完了我就来接你回家,嗯?”
他的嗓音低沉,显得缱绻。
“嗯,”陶然的手臂收紧,几乎是以最大的限度抱住了顾淮云,想起何辉崩溃痛哭的样子,她没头没脑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哭。”
说到这个,顾淮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再一次掰起她的脑袋,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休息,我会让你哭个够。”顾淮云板着脸,表情严肃,手像是在掂量着她脸上的肉一样捏了一下,“我养了那么长时间才养出来一点肉,就一天时间都给我糟蹋没了。”
陶然仗着受宠,在太岁头上动土,“顾老板,我怎么感觉你是把你老婆当猪养呢?”
“还不如养头母猪,至少还能卖钱,你呢?卖都没人要。”
“所以,你没发现吗?顾老板,你这个大腿,我一直抱紧紧的呢。”陶然给足了男人的面子,尽心尽力地讨好人。
顾淮云笑完,言归正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他如果帮忙,至少不用等两天才能做人流手术。对现在的江翘翘来说,早点结束这一切意味着就能早点解脱。
但她不需要。
比起早日脱离苦痛,给她保留着最后的尊严,对江翘翘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这也是陶然为什么一直不肯向顾淮云求助的原因。
“不用,明天我们带她去医院,何辉到时候也会去。”
顾淮云并未坚持,对江翘翘和何辉的事情也未多置一词,好像他特意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只是因为他想她了。
因为江翘翘还在卧室里,陶然不放心,怕她醒来找不到人,“我要进去了,你也快点走吧。”
男人又细细地看了她几眼才离去。
**
晚上,顾世铭果然守约,夜里十点多才从肥城回来。和陶然通过电话,让江翘翘安心睡觉,明天一早就来接她们两个。
早上,陶然在厨房里熬了一锅小米南瓜粥。
夜里江翘翘到三四点才安静地睡下,陶然做事蹑手蹑脚的,怕吵醒了她。
等粥煮好,还想着让江翘翘多睡一会儿,门外却突然起了一阵嘈杂声。
隐约中,陶然听到顾世铭的声音。
“顾世子,你在做什么?”打开门后,陶然压着声音喝道。
顾世铭正揪着何辉的毛线衣,拳头悬在他的脸上方。
“门关上!”顾世铭头也不回,目光还很凶狠地瞪着何辉。
“顾世子,他今天跟我们一起去医院,”陶然怕顾世铭还不肯罢休,“翘翘答应了的。”
顾世铭这次转过头来看她,难以置信地,但拳头已经放了下来。
从陶然坚定的眼神里,顾世铭明白她没有在骗他,推开何辉后,面色铁青地进了房间。
何辉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件外套,深蓝色的,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土。刚才在和顾世铭的推搡中,外套被扯歪了,两边的衣襟一高一低地挂在何辉身上。
“翘翘她……”何辉开了口,又没问下去,他可能是怕自己没有立场问。
陶然的视线落在何的球鞋上。球鞋太脏,看不大出原先是黑色还是其它的深色。
“她还在睡,时间还早,让她多睡一会儿,凌晨三四点才睡着的。”
何辉没有任何意见地拼命点头,“对对对,让她多睡一会儿。”
“你进来等吧。”陶然将门打开一点。
“不用,我在这等着就行。”何辉一直后退着,直至到墙角站定,尔后坐了下来,抱紧了双腿,脑袋也无力地垂下。
陶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何辉,是在江翘翘的手机里。那时她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体面、满面春风的何辉。
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辉,脸上飞扬着自信的神采,像是对现在称心如意的生活志得意满,和对未来的人生胸有成竹的把握。
可是现在,颓废地堆在墙角的那个人,哪里还能看出当初的影子?
陶然只把门合着,没关死,留下了一条缝,转身进入房间里。
刚走几步,一抬头,看到站在门框边上的江翘翘,脸色惨白得像得了一场绝症的人。
看过来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情绪,但一直盯着她看。陶然叹气,“何辉在外面,你还要睡吗?现在才六点多,还早。”
江翘翘无神的目光向她的身后转移,又盯着那个根本就看不到何辉的方向,久久不肯放。
“翘翘,现在还来得及……”
所有的挣扎和苦痛的根源,他们都知道,但有些病就是无药可救,有些事,无路可走。
“我再躺一会儿,七点叫我。”
陶然手刚举起,便顿在了半空中,倚着门框的江翘翘像个幽灵一般飘进了卧室。
偏头,看到顾世铭嘲弄般的眼神。
“干嘛?”
顾世铭勾了勾食指,叫她过来。
陶然不明所以,怔忡着走到沙发边——
“想要孩子自己和我哥生去,她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
陶然就着弯腰的姿势,眼珠一转,隔着一掌宽的距离看顾世铭,语气冰冷,“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不要老挑衅我和你吵架。”
顾世铭也不往后退,保持着近距离,眉梢一抬,反问道,“如果挑衅你吵架有什么下场?”
陶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你想想,从小到大,十几年了,你哪一次吵赢过我?”
说完,陶然直起身。
“为什么自己不生,不想给我哥生?”顾世铭见缝插针一般地问道。
不想给顾淮云生孩子?
陶然的脑子里第一次浮出这样的问题。
但很快她就得出答案,这个问题不需要多想。
她不是不想给顾淮云生孩子,而是从来没想过生孩子这件事。
但陶然不是很想跟顾世铭讨论她想不想给顾淮云生孩子的事,别扭。
虽然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拿顾世铭当朋友看,但他毕竟还多了一层身份,小叔的身份。
这种事要讨论也只能跟顾淮云讨论。
“我只睡过你哥两次,怎么生?”像是要彻底地堵上他的嘴,陶然边走边无中生有地埋汰,“要怪就怪你哥不争气。”
“……”
身后,顾世铭的眼神晦涩。
七点半,三人出门。
门一开,原本还坐在墙角的何辉,手忙脚乱地应声站了起来。麻木的眼神在看到江翘翘后,又急速地泅出一缕凄凄切切的哀伤出来。
江翘翘看一眼就转开头,“走吧。”
电梯门开了,三人走了进去,何辉站在电梯门外,双手抓在两侧的裤腰上,手足无措。
“愣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不想走?”
“不不不。”何辉低着头踩进了轿厢,在左边的角落里站得笔直。
从16层下去,电梯陆陆续续停靠,不断有人进来,轿厢里越来越拥挤。
直到第八层,进来了一个大胖子,轿厢里剩余的空间不堪承载。江翘翘和陶然被挤得往后退。
“不好意思,后面有人,麻烦别再往后退。”
出声的竟是何辉,陶然也没注意他是在什么时候靠近江翘翘和她的。
但也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和江翘翘没有再被推挤。
四人一路无言,到了妇幼保健院。
进入门诊大厅,然后乘坐扶梯到达三楼,最后走到妇产科,一路上何辉都紧紧地离着江翘翘一米的距离。
在报道机器上扫了就诊卡,等候叫号。
等候区有四排的候诊椅。江翘翘坐在第一排,何辉坐在她的身后,向前看的眼神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陶然坐不住,江翘翘排在第六个,现在已经到第五个了,很快就轮到她了。
【请006号江翘翘到3号诊室就诊。】
【请006号江翘翘到3号诊室就诊。】
机器语音播报了两次。
陶然先和靠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顾世铭对望一眼,紧接着又看向了江翘翘。
江翘翘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何辉也连忙站了起来,“翘翘,翘翘……”
江翘翘头往后转,但转到一半又堪堪停住。
“翘翘……”何辉双手合在胸前,颤抖着,最后一刻想求她,但没有说出口来。
“江翘翘,你是江翘翘吗?”有护士来叫号,“家属呢,需要家属一起进来,要签字。”
“我,我是。”何辉的声音是发颤的,但应的速度却很及时。
护士很忙,没有顾忌到两人不同寻常的表情,例行公事,“你们跟我进来吧。”
江翘翘和何辉一前一后,进了就诊区。
**
“顾世子……”
从昨晚开始,确切地说从预约了今天的手术开始,陶然就在心里暗示自己,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更不要崩溃。
但在这一刻,看着江翘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那个手术室里,她还是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
“哭什么?做完手术,她就可以和过去彻底告别了,你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难得,顾世铭没有嘲笑她,而是很认真地安慰她。
医院里人来人往,陶然赶紧抹掉眼泪,平复着心绪。
不到一个小时,江翘翘从诊室里缓缓走了出来,何辉搀扶着她。
看她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陶然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顾世铭先她一步焦急地问道,“人怎么样,能走吗?这个不需要住院吗?就这样可以回家了?”
江翘翘颤了颤眼睑,眼里抖着一层支离破碎的光,视线从顾世铭的脸上转移到陶然的脸上,久久地看着,尔后缓缓转身,回望刚刚走过来的那条通往手术诊室的过道。
过道里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周遭的一切都是纷繁嘈杂的,但江翘翘又觉得所有的人和声音都离她远去,整个世界孤独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宝宝,再见。”
“我爱你,可是,对不起。”
她在心里说道。
何辉顺着她的视线跟着往回看,但他只看一眼就转回头了。
似乎多看一眼都不能。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面色蜡黄,如同一堆烧尽的死灰,找不出一点生机。
“走吧,别看了。”陶然扶住江翘翘另一边,说道。
走出就诊大楼,阳光从云层里投下来,明晃晃的一大片。陶然却觉得天气冷得不像话。
她不记得三月的天居然这么冷。
“翘翘。”何辉的嗓音嘶哑,磨砂一样,“我送你到这里了。”
江翘翘垂着眼线,陶然牵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手一颤。
“翘翘就拜托给你们了,我在这里谢过你们二位。以后但凡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量开口,我绝无二话。”
为江翘翘做的,在陶然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却没想到何辉会特意感谢她和顾世铭。
“翘翘,”何辉的眼神痴痴地落在江翘翘脸上,“是我对不起你,遇到我,让你受苦了。我对你的伤害,这辈子都弥补不了了。”
“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从现在起,忘了以前的事,忘了我,开心起来,好好的,好吗?”
江翘翘像石柱一样对何辉的话无动于衷,连视线的方向都没转动过。
“翘翘,我走了。”
何辉说要走,却没动,他应该是在等江翘翘给他一句话,随便什么都行的一句话,但最终,江翘翘只是机械地点了一下头。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陶然是看着何辉走的,拖着筋疲力尽的步伐,穿行在人群中,犹如游荡在人世间的一只孤魂野鬼。
大概走出几十米后,陶然听到前面爆出一声凄厉的哭声。
是何辉,边走边仰天长哭。
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又仿佛被全世界放逐了一般。
不远处的江翘翘紧紧地盯着前面男人孤苦伶仃的背影,望眼欲穿地看,脸上早已爬满了一样伤心欲绝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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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