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你俩的诗都不好!

    “不讲了,这次不讲了。”陈成叹了口气,心说:舍了小陈我的故事,却爱我的“诗”,真是舍本逐末,买椟还珠啊!
    要知道,小陈的诗在这个时代和高手们比只能算是一般,可是我会的故事可比大唐那些单调的鬼怪故事有意思多了。
    “既然作诗,那这一局的题目是……”两位当事人齐齐看向邓铎。
    一听到又到出题的环节了,还没有混到机会的郭小四和小六两个摩拳擦掌,劲头一下来了。
    可算轮到我们了吧!
    屎!
    尿!
    还跑得了吗?
    “就由邓铎兄来出吧!”陈成提议道。
    “我也提议邓铎兄。”戴誉彬彬有礼道。
    邓铎看着急得上蹿下跳的郭小四和小六,有些好笑,不过他有心要看陈成和戴誉两大高手对决,怎么会给这俩混小子胡乱出题的机会?
    当仁不让,径自笑道:“要测出功力,题目都是次要的,无论什么题,相信二位都能作出令我等耳目一新的作品来。我看也不用太复杂的题目,二位既到了昭州,对一路所见所闻定有所想,就以‘到昭州’为题,立意自拟吧!”
    一听到邓铎竟然又出如此没有创意的题目,一边的郭小四和小六两个好不失望!
    干嘛每次到一个地方就要写一个地方的诗呢?
    在我们看来咱们岭西地广人稀,每一地真要说差别,也没那么大,一句“南国风光”也就足够了。
    每次都要找这个地方独特、与别的州不同的地方,这是趣味找不同啊?
    陈成自然比他们看得开阔,莫说在他看来,此时的广西每一处风景都对他透露着新奇,一个人的心境,是随着时间、地点不断变化的。
    诗人们写诗,当真就只是写所见的那片风景吗?
    不,诗人们写的,往往是那时候面对风景的自己。
    “没有问题!”陈成点头。
    “按说,我也没有问题。”戴誉显出一丝犹豫的样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邓铎和陈成看着他。
    “我昨日与复联几位仁兄夜宿昭州城里,当时便有所感,已有半篇成稿。”戴誉实言相告:“我若现在写这题目,定要受到成稿影响。”
    “如果舍了昨晚所作,也可以新写一首,只是思虑着,也达不到这诗的水准了。”
    陈成和邓铎都听明白了意思,戴誉觉得写这道题目,因为自己有所准备,肯定对陈成来说不公平;
    可要是追求公平,不用他之前的稿子,他又写不出他的最佳水平——对他自己又不公平。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写这个题目。
    他不像泰伦,巴不得是有“成稿在胸”,能提高获胜几率。
    这种对胜利、公正有洁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是那种为了几文钱就把自己的段位卖出去的人,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真不知是怎么混迹在“复联”阵中还不被他们发现的。
    邓铎哈哈笑了下:“这样的话,那我便重拟定一题好了。”
    正说着,陈成却挥手笑道:“无妨,戴兄只管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便是了,我却也不是毫无准备。”
    心想:没有谁能在和我对垒的时候绝对公平,莫说是你,即便是杜甫大大又如何?
    我只要出“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他一定是仰天长叹,“如之奈何”!
    别介意兄弟,如果你的实力太过狂傲的话,为了不输给你我肯定会忍不住剽窃大神的代表作的。
    陈成这种“尽管放马过来,我怕了算我输”的派头,让邓铎、戴誉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层,始安七少更是觉得每到这个时候的陈成狂拽酷炫到不行。
    “那便开始吧!”
    戴誉走到书案前,挥毫泼墨,全然没有了先前对阵邓铎时伪装出来的“心理素质不过关”的样子。
    “这是早有的句子!”戴誉刷刷几笔,写出了一行字,陈成看去,写的是“暝色散村渡,炊声间舵楼”,心中暗叹,起笔不俗,的确是他“崇冈带连岭,古庙枕寒溪”的调调。
    刷刷又是几笔,写下又一联:“片云山背雨,黄叶驿门秋”,道:“这也是成句。”
    陈成心中又是一阵暗叹:
    这人笔法颇有大家风范,如不早夭的话,又将是一位传世诗人。
    怎么到了岭南,越发感觉英雄辈出,人人不凡?说好的文化荒漠呢?
    嗯,有时候的确是认知太浅,低估了天下如此多能人的水平,也低估了盛唐作为诗歌亡国的繁荣程度。
    事实上,对于大唐如今多如繁星的诗人来说,真正的问题不在于他们写不出好诗,而在于他们的作品并不能传承下去。
    李白尚且“十不存一”,杜甫尚且遗失了大部分中青年时作品——其他的诗人,能在“全唐诗”上有一两首存世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这还不是他们最好的诗。
    “嘿,也没必要长他人志气,如今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明知你这首诗写得极好,我却也要一较高低!”陈成争强好胜的心思起来了,浑然忘记了他在“逍遥楼”时的狼狈、被五律派用“佛诗”围殴时的惨淡……
    戴誉的诗既然写好了一半,基调也早定下来了,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收尾搞定。
    众人一致默契地不发出声响,静静地等待陈成的完工。
    “不用等我,我还有一会儿,戴誉兄的诗写好了,你们且先看他的便是了!”陈成一边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头也不抬道。
    “好,那我可就要先睹为快了!”邓铎便走过去拿起了戴誉的诗稿,里面忙着蒸饭的李靖康也走了出来,一起去看。
    “唔,写得绝妙!”邓铎指着诗面对李靖康道。
    七少凑在一旁,把戴誉补全后的诗稿念出来了:
    暝色散村渡,炊声间舵楼。
    片云山背雨,黄叶驿门秋。
    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
    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
    暮色散遍了荒村的野渡口,烧火煮饭的声音被舵楼间隔开。
    这句看起来并没有写到诗人自己——
    实则已经暗示了他郁郁寡欢、寂寞惆怅的情绪。
    本来嘛,到了应该要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打屁,只是他却偏偏躲到舵楼的一边,与喧嚣相隔离,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夜色的逐渐降临。
    荒村古渡看起来既像是他自己的映射,又像是他的归宿。
    只不过,他这条小船还不得靠岸。
    刚刚这一联被陈成刚刚看到,就有些忍不住在心中给了一百分。
    因为看起来非常像清代宋琬的名作《江上阻风》:
    睡起无聊倚舵楼,瞿塘西望路悠悠。
    长江巨浪征人泪,一夜西风共白头。
    舟行瞿塘峡,风大浪猛,水流湍急,被阻停留于此,百无聊赖的以昏睡来消磨时光,睡醒之后更加无聊,于是倚靠在舵楼上眺望:
    山势险要,壁立如削;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遥遥西望,漫漫长路,不知何处是尽头!
    可能每一个孤独的人乘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站到船头眺望四周的风景吧!
    就连《泰坦尼克号》上的胖“Rose”也是,只不过她不是去写诗的,而是去自杀的。
    所以看到戴誉随后描写的两岸风景,陈成并没有感到奇怪。
    一片孤云,在山那边落雨;
    驿门黄叶,预示着初秋即将到来。
    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即便就此打住,不再描写,陈成也相信会是一首很好的作品,虽然没有宋琬“一夜西风共白头”那般直入人心,可也含蓄蕴藉,有几分孟夫子“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风采。
    到这之后,陈成便去写自己的诗去了,却也对他接下来要怎么写抱有好奇。
    现在戴誉将诗补完了,始安七少却不是很明白了,看着颈联“旅宿栖无定,前程问亦愁”道:“怎么?你来的路上食宿很不好吗?”
    买的是下等舱的船票?
    戴誉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和泰伦一行人出行,钱都是买卖段位得来的,自然一个比一个悭吝,一文钱掰两瓣花。
    他们自然也不会雇多好的船家,有时一叶竹筏过江也没问题。
    偏偏这次来昭州,一行人还真的难得坐了一艘经商的大船。
    只是,他依然夜不能寐,不能安寝。
    对于前程,流露出一丝迷茫。
    结尾的“篙师耐辛苦,明日到昭州”,看似是在说:
    我们的船夫当真是能耐辛苦啊,明天就能到昭州了!
    如果这么理解,那可就错了!
    因为这就把原本郁郁寡欢的调子变成喜悦了,好像巴不得早点到达似的。
    实际上结合前面的“前程问亦愁”来看,这句分明是在轻叹:
    我们这个船夫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明天就到昭州了——
    实际上,巴不得一直到不了……
    邓铎看完全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此次昭州之行,的确是苦了戴兄啊!”
    瞧瞧,差点把这孩子给整抑郁了!
    戴誉微微笑摇摇头:“我只是的确不适合当‘细作’吧!”
    按原本的计划,戴誉是要一直伪装到下一次段位评比,与钟氏兄弟决战的时候才会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的确是不适合做这项工作。
    每天向一群与你无话不说的“哥们”伪装自己,说各种违心的话,弄虚作假,的确很折磨一个健康青年的心理。
    哪怕按照“道义”的标准,对付泰伦这些“弄虚作假”、影响老实创作者的人,戏耍他们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略施小惩,可是真处于其中才发现这并非君子所为。
    哪怕对付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该用欺瞒蒙蔽手段,而应实言相告。
    这可能就是戴誉这个“小白青年”跟陈成这种“腹黑”、不守规则约束的人不同的地方。
    追求一件事的正当性,是好的。
    可是实现它的手段,也应该是正当的。
    虽然戴誉也知道这件事本身,并不至于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可是反思之后仍然让他苦恼不已。
    故而在昨日来昭州的路上,不自觉地便写了这篇诗作。
    “好哇!你这混账!背后里还在说我们的坏话!”一声暴喝传来,众人寻声看去,发现泰伦三个人骂骂咧咧地又回来了。
    “老兄!你们不是说好已经走了么!”邓铎看着泰伦就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十分无奈。
    “走?不急着走!”泰伦喝道:“我们当然要看看这小子在我们走之后有没有说我们坏话!”
    毕竟当了细作之后,还要把我们这些加害者当做傻子来笑谈,这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你先看好人家怎么写的再嚷嚷好嘛?”邓铎一脸无奈,扬起戴誉的诗稿:“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哪一句是在说你们的不是?”
    这明明是戴誉反省自己不该蒙蔽你们好嘛!
    “还说不是!”泰伦大怒,指着“前程问亦愁”道:“他这句什么是意思?跟我们在一起就没有前途吗?这还不够赤裸裸地指责,还有什么话更恶毒呢?传出去,还有谁会跟着泰某一同行吟呢?”
    戴誉:“……”
    邓铎:“……”
    你的理解能力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那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跟着你后面没有前途了……
    戴誉无奈笑笑,看着这位莽撞老哥的傻样,负罪感甚至减轻了不少。
    “你也不要再嚷嚷啦,不影响别人呢?”陈成没好气对着阴魂不散的泰伦道:“原本我还想再炼两个字的,被你一打断,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
    “哼,写不好就写不好,怪别人那也真是怪得莫名其妙!”泰伦嘴上吐槽着,实际上他们几个躲在墙外不走,就是想听听戴誉和陈成的比试,戴誉是否真是“正义联盟”中的扛鼎者,陈成又是不是真值得邓铎当成是个什么牛掰人物去狂赞。
    “那你连评点评点啰!”陈成扬起自己的诗稿,一副不怕你说三道四的样子。
    陈成的诗是:
    两江穿石壁,叠嶂倚孤城。
    舟向猿边下,人于鸟上行。
    岩幽谷雾暝,野旷戍烟平。
    薄暮楼笳发,栖栖旅客清。
    谁知泰伦已看完,就摇头啧啧:“不好!很是不好!当然啰——
    我并不是说他的就好,他的,也不好!”喜欢开元情诗与剑榜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开元情诗与剑榜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