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绕路而行
翌日
沈安端着食物推门而进，只见泠落正倚着墙坐在炕头，即便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也未动，目光无神而呆滞。
“……夫人……”
沈安手里端着小米粥踯躅不前，没听到泠落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泠落慢慢地转过头，淡淡地看着他，足足盯了半晌。
听明说，是沈安抱着她下山，足足跑了八九里地到安阳城内看的大夫。
也是沈安安排他们住进自己的家里住着的，并且一直悉心照顾着。
而害她流产的那个人正是沈安的亲弟弟沈贵，沈贵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还是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
泠落死气沉沉的目光让沈安无端生出一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
最后，泠落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视线，并未说话，朝着沈安伸出了手。
沈安赶紧将手里的一碗小米粥递了过去，泠落不吵不闹，乖巧地自己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她这个样子倒是出乎了沈安的意料。
泠落现在坐着小月子只让吃些清淡的东西，这些小米都是明买的，不然他们兄弟家里哪有这么好的东西来招待病人。
看着泠落机械地喝着粥，沈安的心情很是复杂，不由更加愧疚起来。
一柱香时间之后，泠落将空碗交还给沈安，将手放在小腹上，突然平静开口。
“你救了我，而你弟弟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两件事算是相抵了，我不会追究。
我们会在这里多休息几天，还请你为我们的行踪保密，放心，银子是不会少你的。”
沈安为人老实，不是坏人，泠落也能看出来，即便心里难过不平，可那又如何？
虽然孩子是被沈贵踹没的，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更不要说人家了。
究竟该怪谁？只能说，雪崩时，每一片雪花都不无辜，可表面看起来，每一片雪花都很无辜。
“是，夫人放心，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乱说的。”
泠落闻言点头，随后便收回了视线，没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欲望了，转过头坐在这继续发呆。
沈安倒也识趣，见状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关门之时向屋里多看一眼。
泠落正如石像一般在炕上坐着，一直未动。
明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这发呆，看着这样毫无生气、面无表情的泠落，心一疼。
记忆中的王妃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刚才出门去医馆拿药了，顺便打探打探情况。
“王妃，我刚才拿药的时候，无心听到杨老大夫说前天晚上有一群黑衣人送来一个黑衣病人……”
“可是那些人？”
泠落的眼神依旧没有光亮，可难得肯主动开口说话了，明也怕她把自己给憋坏了。
“是，那病人伤在腹部，是剑伤。”
“死了吗？”
明明是生死之事，可泠落的语气却极为平常，显得十分冷酷。
“没有……”
“呵。”
泠落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竟然没死，到底是谁在追杀她？从临安追到安阳，根本就不留活路，逼她到如此地步！
“从这里到边关还要多久的时间？”
“五天，三路七城。”
大秦的地方行政区域最大的以路来划分。
“如果绕路呢？”
“绕路？”
明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过绕路这种情况，不绕也不行，接下来去边关的路上肯定还有埋伏等着他们，去了就是送死。
“嗯，如果绕路的话，那需要多久？”
“如果绕路……恐怕会进入鲜卑国境，过了草原才能到边关，大概半个月。”
半个月和五天相比，耗费的时间虽然长了点，可这一路确实是安全的，那些人绝不会埋伏在这条远路上的。
明还在想着泠落所说的绕路一事，可泠落已经翻页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问出来这个一直都放不下的问题。
“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
“医馆里老大夫的夫人。”
即便心里清楚明不会，可泠落还是放心不下，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这才松了口气。
“嗯，以后不要让那个人在我眼前晃，我不想看见他。”
“是。”
泠落说的人是谁，明心里清楚，他也不敢让泠落看到沈贵，怕她受刺激。
“你去准备吧，过几日就动身，我也不想在这里住。”
“可是大夫说王妃正在坐小月子，要好好休养一个月。”
“一个月？恐怕还没不到半个月那些刺客就该得到消息找上门来了。”
“可王妃的身体受不住的，而且……大夫说，这次若是落下病根，以后再……”
泠落的目光暗淡下来，右手再次放到了小腹上，这是她流产以来最常做的一个动作了，就像孩子还在一样……
“现在哪有时间和条件休养……大夫的原话是你这么说的吗？”
泠落抬头淡淡地看着明，一眼就将吞吞吐吐的他看穿了，这话绝对是出于安慰。
明闻言直接就跪下，他并非故意隐瞒的。
“大夫说，王妃伤了元气，以后想怀就难了……若是，若是再不好好服药休养恐怕……恐怕……”
下面的话，明实在不敢说，王爷本就只有王妃一个女人，王妃若是不能生育了，那王爷岂不绝后了？那他的罪过更是大了。
“你先起来吧。”
泠落垂下眸，这不悲不喜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明缓缓起身，等着她的决定。
自从夜里大哭之后，流产一事像是过去了，可泠落整个人看上去也淡然了许多，再也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脸上只有一张假面还在。
“是命重要还是这身子重要？”
泠落一句话就把明问得无言了。
人呢，原来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这样的取舍真的是身不由己。
“小明，你跟了我多久了？”
“一年。”
“你是宫离殇的人，我知道你不会完全听我的，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无论是多次的刺杀，还是此次流产，这一路上的事都不要告诉他。”
迟疑片刻，明还是咬牙点头答应了，虽然宫离殇才是他的主子，其实他更是向着王妃的。
这一年的相处，明也是有感情的，泠落的顾及和难处他都懂。
“你去准备吧，我休息了。”
泠落开口赶人，缓缓起身，忍着痛躺了下去，背对着明，闭上了眼睛。
明闻言转身退下，出了房间，悄悄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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