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均感疑惑,无奈时间太久远,内中曲折早已定论,各犯均已伏诛,想也想不出结果。
封莫修收回思绪,挠了挠伤肩道:“叫你那位小朋友嘴巴闭紧点,别以为过了这么久就没事了,也别存些痴心妄想的心思,免得害人害己。”
封知平知道父亲的意思,点头应道:“您放心,他省得的。”
封莫修斜过眼,似笑非笑:“小子,你是不是想他留下?”
封知平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信得过吗?”封莫修问道。
封知平耷拉下眼皮,轻哼一声:“您不是查过了吗?”
封莫修莞尔,温声道:“想留就留吧,但尾巴得处理干净,回头你自己去找你五叔打个招呼,把那孩子的底给都兜严实了。”
“我?”封知平微愕。
封莫修虎了一眼:“怎么,这么点小事你还想劳烦我?”
“不是,可是您...”
“不用可是。”封莫修正色,“你是我儿子,是剑侯府的世子,以前不让你插手是因为你小,现在你大了,有些该担的事也该担起来了。”
封知平眼神一闪,若有所会,没有得色,默默的点了下头。
封莫修叹了口气,轻声问:“你是不是还在怪你大哥?”
“没有。”封知平毫不犹豫,低声道,“换做我是大哥,也会一样。”
“你?”封莫修哂笑,“你才不会呢!你大哥沉稳,凡是三思而后行,换做你这皮猴,你不添柴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封知平讪讪,暗叹老头子看得还真透,好奇道:“那二哥呢?”
“你觉着呢?”封莫修反问。
封知平思量片刻,叹声道:“要是二哥,我看他能单枪匹马杀到马山伯府去跟人家死磕。”
封莫修摆手:“这你就错了,你二哥是有些鲁莽,但不是蠢货,换做他,他会一边派人去通知我,一边亲自带人给你压阵。”
“他给我压阵?”封知平嗤笑,“别压死我。”
封莫修一窒,脸色有些阴沉,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那件事为父想来也觉着你二哥嫌疑最大,但为父始终觉得不是他做的。”
封知平眼神幽幽:“是啊,我也没查到有证据指向他,如果真是他,那绝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封莫修眼神一凝:“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封知平看向窗外,“无所谓了,反正我还活着,算计我的人失败了,但愿他们能就此收起那点歪心思,免得鸡飞蛋打。”
封莫修皱眉,正要说话,管家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侯爷,有您的信。”
封莫修一怒:“不是说不许过来打扰吗?滚!”
管家知道主子的脾气,不卑不亢:“侯爷,是急件。”
“进来吧。”
“是。”
管家进门,逐一见礼,而后双手捧着将信呈到封莫修跟前。
封莫修抓过信撕开,抽出信函扫了两眼,眼神微微一变,赶忙重新细瞧,再次看完,抬起头望着门外,脸色阴晴不定。
“爹,怎么了?”封知平好奇。
“没什么。”封莫修笑笑,随手将信揉成一团以火灵力烧成灰烬,拍掉手上的残灰后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这几天都不在家,你要乖乖听话,不许惹事,更不许往詹王府那里凑,听到了吗?”
封知平站起身,忧心道:“可有危险?您还有伤...”
封莫修虎起脸:“跟谁说话呢?这点伤还叫伤?”
“那鬼手张刚才...”
“你还不知道他?他就那臭毛病,瞎担心,就怕我不知道他医术厉害!”封莫修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我走了,有事去找你大哥,记住是要紧事再去,打鸡骂狗的事就不要去烦他了,他公务在身,也很忙的。”
走到门口,封莫修站住脚,回头道:“对了,那个太始的兔崽子有点门道,你别大意,这几天在家好好练练,别上了台给我丢人。我已经跟你大哥吩咐过了,库房里地级以下的兵刃随你挑,地级以上的只准挑一件,不准多拿!我可那都是记着数的,别以为能糊弄过去!”
“哪能啊!”封知平嘴上乖巧的答应着,两眼放着绿油油的光,口水都险些流出来。
封莫修瞪了他一眼:“别嬉皮笑脸的,要是让我发现你多拿,小心你的腿!”
“一定,一定!”
封知平团着手,跟个大阿福似的憨态可掬。
封莫修气笑,摇摇头转身离去。
待封莫修的脚步声消失,封知平缓缓敛去笑容,慢慢坐下,看着门槛,表情惭愧而自责的长叹一声。
父亲身上的伤,不出意料应该是詹王所为,满京城能伤敢伤伤完后还让封莫修迟迟无法痊愈的只有詹王,而原因,正是因为他。
封知平心中有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气冲我来便是,少爷都说了任你处置,你折腾我家老头子做什么?
还有詹千舞,话是你说的,主意是你拿的,你自说自话全然不问我同不同意,我还没发火呢,你竟然玩避而不见,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一家子什么人呐!
难怪家里姑娘一个个都那么难嫁!
算了,先这么着吧,先把双儿搞定,再说其他。
话说那天事发突然事情太乱,自己的态度好像不怎么好,那丫头没生气吧?
得找个机会见上一面当面说清,可她是公主,她家是皇宫,那地方寻常官宦都进不得,自己该怎么进去呢?
翻墙肯定没指望,那是找死,递拜帖嘛...
嗯,好像不是拜帖,是求见的折子,还得加盖老头子的印玺人家才能收下转呈,手续麻烦不说,自己现在上哪儿去找老头子的官印啊!
唉,头疼!
和风居,东厢。
张保全号完脉,轻轻放下老董的手,双目似闭非闭,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沉吟不语。
一群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静等他的“宣判”。
是的,宣判,如此形容毫不过分。
说张保全没几个人知道,但说“鬼手张”那可就如雷贯耳了,尤其江湖上,十几年前鬼手张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武艺平平修为平平,然一手医术如神似鬼,传说连死人都能救活,风头最盛的时期其大名几可与几位药道宗师媲美,时至今日仍广有流传。
后来不知何故,他同时遭黑白两道追杀销声匿迹,再现身时凭一方神药消弭了一场险些祸国的大瘟疫,震惊天元。
消除瘟灾后,他拒绝了朝廷的招揽,再次消失,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竟是进了剑侯府。
此人的医术不用说,他手下还没听过几个治不好的人,老董的伤是否能治他无疑最有发言权,倘若他点头,那老董的将来定会发生极大的改变。
“大...”
于大胆急不可耐,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赵康和马六一人踢了一脚,徐昊冲他微微摇头。
于大胆只能闭嘴,窝在椅子上抓耳挠腮,一会儿挪挪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怎也安生不下。
就在他忍不住又要开口时,门外传来见好声,须臾,封知平背着手迈步进门。
几人立刻眼巴巴的忘了过去,把封知平吓了一跳,看看一动不动的鬼手张,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尤其老董那张紧绷到能反光的脸,顿时明了怎么回事。
“怎么样?”封知平搬过张凳子坐到张保全身边,脸上的微笑也透着些紧张,“能治吗?”
鬼手张哼哼唧唧摇头晃脑,动静出了不少,就是没作答。
封知平气恼:“行不行您倒是给句话啊!”
张保全不耐烦的睁开眼:“这不正在想吗,急什么!”
封知平赶忙抬手:“成,我错了,您想,您慢慢想!我给您倒茶!”
“我来!”
“俺来!”
三只手一起伸了过来,赵康马六跟封知平一人一杯搁到鬼手张面前。
于大胆晚了一步,“机灵”的抱起茶壶朝门外跑:“我去添水!”
“于公子,留步,奴婢去,唉~!”
翠绿赶紧追了出去。
等水凉了两次,半个时辰一炷的熏香换过一遍又烧到一半时,张保全终于中开眼,面色沉重,长长吐了口气。
看他表情,几人心里都一个咯噔,封知平拉近凳子倾过身:“怎么样?治不了吗?”
张保全沉吟:“正虚瘀结,毒入肌理,沉疴太久,极难根除。若非他修为不差,体格异于常人,经年苦修不辍使得内力持续流转循环往复起到了一定的疏通作用,他的经脉早就彻底淤死,不死也废,但这不是好现象。”
看着老董,张保全沉声道:“你的体格和力量天生强出常人许多,气血较常人旺盛也属正常,但你的气血太旺盛了,几可曰鼎沸,这是你坚持苦修的结果,你现在的状态是你折损寿元换来的,你的面相未老先衰便是征兆。依老夫所见,长此以往,你活不过七十!你若能修至先天境,兴许能活过百岁,但想彻底根除,除非修至神藏期逆血冲脉,即便如此,你的阳寿也会教旁人短许多。”
几人面色难看,头转向老董的方向,却不敢去看老董的脸色。
老董脸色惨白,深深的吐了口气,忽地坦然了,微笑道:“深谢先生指教,我有准备,师门的几位圣手也是这般说的。”
说完看向其他人,老董洒然道:“你们不要这副表情,我又不是马上就死了。人生一世,重在精彩,不在长短,能站到别人望而莫及的地方看风景,我很满足,没什么遗憾。”
“老董!”赵康按住老董的肩膀,想劝慰,却无言。
封知平不甘心,抓着张保全的肩膀,盯着张保全的双眼:“鬼手张,你不是神医吗?那么厉害的瘟灾都能治好,这么点小伤你就束手无策了?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老董担心封知平惹怒鬼手张,正要劝,却见张保全不满的打开封知平的手。
“谁说我没办法!”
一群人呆住,包括几个丫鬟。
好半天,封知平猛吸一口气,掐着鬼手张的脖子放声爆吼:“有办法你不早说!说那么一大通想吓死人啊!”
“别,放开,别动粗!”
“快放手,别伤着神医!”
老董和于大胆一左一右将其拉开,对着鬼手张虚寒问暖,赵康则和封知平脸色一样臭,狂翻白眼。
最惊喜的是老董,地府到仙境,狂喜到合不上嘴。
张保全早习惯了封知平的性子,见怪不怪,自若的抹平褶皱的前襟,一脸臭屁的道:“交代病情是正常流程,不交代清楚,他怎么知道自己病的多厉害?你小子跟你父亲一样,就是个急脾气,话都不让人说完!”
言罢不理抓狂的封知平,张保全看向老董,眼中闪烁着一种类似于兴奋的十分让人不安的神光。
“你的病我可能治,但正常方法治不了,得另辟蹊径!所以有几点我要先跟你讲好,首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许质疑,不许发问!其次,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你非要停我也不拦你,但我保证你会死,而且死的很惨!最后,我用的法子是破而后立,所以你痊愈后依然有可能折寿,可能性一半一半吧,最严重的后果是你可能活不过十年!这期间你若能修至神藏期,你的寿元会大幅增长至百年左右,若能在百年内修成武魂,那你的寿元便于旁人无异了。”
“你可以选择治或不治,但我提醒你一句,以你现在的状态一辈子都不可能修成先天,选择治等于是赌一把,而且我刚才说的都是最快的情况,最好的情况是你痊愈了寿元也没多少折损就能与常人无异。另外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拖下去,最多两年,不光我,神仙来了也没辙。”
“情况都与你说了,是安安稳稳的享受余下几十年的时光,还是拼上性命赌一把,你自己选。”
鬼手张说完捧起茶杯慢慢吸溜,砸吧着嘴怡然自得。
其他人可犯了难。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拼一把,可仔细想想,又会极度犹豫。
不治,可以安安稳稳的活到七十,七十古来稀,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可对老董这等准先天来说则未免有些短暂。
可治的话,万一碰到最坏的情况...
十年。
十年修成先天不难,修到神藏期,并且还要一直修到武魂境,难比登天。
无论各人怎么想,最终抉择的还是老董,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老董身上。
老董身为病患本人其实没怎么为难,他犯难的是另一件事。
“那个...”
老董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的看着张保全。
“那个,得多少钱?”
寂静。
死寂。
连呼吸声都没有。
良久,封知平狠狠甩出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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