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以为然否?

    宴会开始,八珍玉食,莺歌燕舞。
    三杯黄汤下肚,酒酣耳热,众人渐渐放开了拘谨,热了聊兴。
    觥筹交错,封知平暗观席面,暗暗咋舌。
    满庭芳的菜品自不用说,滋味未必称最,卖相一个赛一个的匠心。
    其中一道鱼尤为瞩目,六尺长的两条龙鱼一金一银,整条脍制,鱼肉片得薄如蝉翼,经烈酒白醋调制的秘制料汁均匀浇抹,鱼肉张开边缘微微翻卷,乍一看如龙鳞一般,精美得让人不忍下筷。
    盛泰阳当时眼就直了,其他人有不少与他一样。
    封知平面上只微微讶了一下,没再多反应,然心里却狠狠震了一把。
    要知道这两条龙鱼乍看普通,实乃云海妖种,因无法人工饲养,只能入云海捕捉,而此鱼栖息的地方又比较偏远,并且附近往往有恶蛟凶妖共生,是以价格相当昂贵,常常有价无市。
    不仅如此,龙鱼五色,金、银、黑、灰、白,其中以金龙鱼和银龙鱼最为稀少难捉。
    据典籍记载,成年的金龙鱼和银龙鱼身长可达两丈左右,前者可吞风吐雷,后者可操雨弄冰,一条的实力便相当于人族灵识末期至神藏期不等,又因喜欢群居,尤其金银两色龙鱼几乎形影不离,是以具形期的高手碰上了都大感头疼,想活捉很难,想不伤分毫的完整捕捉更难,是以带回来的往往是支离破碎的肉块肉段。
    而眼前这两条明显幼年,按龙鱼的习性,在碰到无法抵抗的敌人时它们会齐心协力第一时间将幼崽送走,逃不掉则会立刻吃掉,决不让幼崽落入他族之手。
    所以,这两条完整的小龙鱼捕捉的难度可想而知,饶是封知平见多识广,这种货色也是头一次见,想估个价,结果心里默默扒拉了半天颓然放弃,根本无从算起,不由暗叹。
    不愧是京城,自己真是太小看天元核心们的豪奢了。
    “这,太贵重了!”盛泰阳声音有些干涩,没人笑话他,在座好多神还没回过来呢。
    王山眼中划过一抹得意,旋即掩去,哈哈笑道:“无妨!贵是贵了点,但今天正好碰上了,哪能错过,自然要订下来与诸君共品。来来来,大家别光看,动筷,这种极品我也是头一回见,今天咱们一起好好尝尝,看看这传说里的神物跟咱们家里晒得咸鲅鱼有何不同!”
    一番略显粗略的调侃惊醒了众人,也打消了顾虑,众宾纷纷举杯道谢。
    饮罢,王山抹抹嘴,笑望封知平:“据闻令尊时常出入云海,想必得过此物吧?”
    封知平放下酒杯,含笑道:“龙鱼经常吃,但金银两色从未见过。此物稀罕,我父亲运气又差,所以我今天也是头一次尝鲜,说来还要多谢王兄和舅舅,若非王兄邀请舅舅,我也没处沾这个光。”
    王山和盛泰阳双双大笑,三人遥碰一杯,饮罢王山笑道:“近日可不止请盛兄,早先听闻你住进盛府,我便一直想见上一见你这位传说里的人物,所以下帖时特地点名你一定要同来,否则,盛兄这顿饭就不是在这儿,而是一城南坊的小面馆了。”
    盛泰阳配合的苦起脸,冲封知平叹道:“现在你明白你多重要了吗?不是你沾我的光,而是我沾你的光,你要不来,今儿的饭可就难吃喽。”
    封知平失笑,端起酒杯让侍女斟满,双手捧着道:“你我就别说谁沾谁了,咱们沾的都是王兄的光,借此杯聊表谢意,烦请王兄满饮!”
    盛泰阳立刻端起杯子:“王兄,请!”
    “请!”
    王山回敬,三人同饮,放下酒杯轻舒一口酒气,王山有些赞叹的看着封知平:“贤弟年纪轻轻,不想如此海量,看来传言不虚,贤弟果真非常人。”
    封知平失笑,自嘲道:“别提传言了,坊间流传说我横行街里欺男霸女,今日见着了,您看我像吗?”
    王山发觉失言,赶忙补救:“当然不!贤弟可别误会,我一个武人,嘴笨,有时词不达意,我的意思是百闻不如一见,见面更胜闻名。”
    封知平含笑点头,未等开口,斜对角孟玉清耳尖听到不少,郎笑一声插嘴道:“正是,今日一见,才知剑侯世子乃真豪杰,传言尽是虚的,根本信不得。于以为我朝应该抓紧制定专项律法,专门整治那些造谣生事败坏他人清誉的烂舌根子,匡正天下言风!”
    匡正天下言风?
    给你个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小白脸洗白吗?
    封知平满心讥讽,笑了笑没有接话。
    其他人也品出这一茬,眼神多多少少都有些怪异。
    孟玉清自己丝毫不觉得,一脸的正气,仿佛天下最正直的真君子一般,就在封知平想看看这货能撑多久的时候,没想到竟有人冒出来捧臭脚。
    “孟兄此言甚是,不仅民间,朝廷内也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定远侯世子放下酒杯,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环视一周,痛心疾首道:“如今官场,风气极差,好些人公私不分,一些小小的家事都要闹到朝堂上,吵吵嚷嚷几同市井骂街,最可笑的是竟然还把一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案子给吵赢了,真让人怀疑现在是不是谁嗓门大谁占理。陛下宽厚仁慈,没治那些人的罪,想让他们自习醒悟,谁知某些人不但不反省还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实叫人气愤!”
    “何为官?尽己之能,穷己之力,助陛下管天下人,治天下事!为官者当为天下人之表率,时刻谨记圣上洪恩,谨记肩上的责任与担子,严己律人,以德服人,百姓信服仿效,方达天下大治!可现在呢?律己不严,何以律人?自己都不实事求是肆意妄为,动辄如泼妇般喧闹朝堂,天下百姓何以信服,何以效仿?呜呼哀哉,吾忧,吾急,吾痛心尔!”
    噗~
    封知平酒喷了,斜眼瞧瞧旁边的“太阳舅”,也是腮帮子直哆嗦。
    且不说这种场面讨论这种事合不合适,也不论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待爵世子够不够资格讨论这种事,就说你说话这股子老气横秋的味儿,还呜呼哀哉,还痛心“尔”,你丫知道“尔”什么意思吗?
    你咋不撒点土装古尸?
    定远侯世子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看出自己应该是出了笑话,脸一红,定定神看向唯一明确反应出来的封知平。
    “封兄以为然否?”
    封知平忍住笑,抬眼瞧去,心里忽地有些明白他在说谁了。
    詹千舞!
    原以为说的是自家老头子,但老定远侯死了几十年了,封莫修离京也有数十载,这小子没胆也没理由当着自己的面作伐,所以肯定另有其人。
    回顾这几个月来发生在朝堂上的争执,唯詹千舞和孟玉清的那桩案子闹得最大,张家带着太子一系力挺詹千舞,硬生生让睿王一系的孟家吃了个哑巴亏。
    而定远侯世子口中的“喧闹朝堂”“市井泼妇”更证明就是此事,老头子可说过,以御史为代表,那群文官打起嘴仗来还不如菜市场大妈,引经据典全文不带一个脏字,愣是能叫人七窍生烟当场气死。
    如此看来,定远侯府已经站到了睿王一边了。
    想想也是,一个破落得快要削爵撤封的贵族,几代了没出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像样人物,自得另辟蹊径保全尊荣,沸沸扬扬了几十年的储君之争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封知平奇怪的是,正常来讲定远侯应该投靠太子一边才对,毕竟太子的身份和血统都名正言顺,睿王再优秀如今也只是个“王”而非东宫,跟太子一伙无疑最安全最稳妥。
    可定远侯没有。
    余光扫了眼孟玉清和唐海,又有意无意的飞快扫了眼王山,封知平突然想明白了。
    富贵险中求,这些人定是分量不够,知道在太子一边难得重用,所以才赌一把靠向了睿王。
    只是别人倒也罢了,王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手里的情报显示王家确确实实是太子一系,今日这席却请了这么些个睿王的人,什么意思?
    暗示自己什么,让自己代为转答?
    没理由啊!
    换阵营可不是换座,挪挪屁股就行了,背叛者无疑会受到严厉打压,这种事从来都是隐秘进行,哪有如此明火执仗的!
    莫非自己想错了,王山和王家还是太子的人,今天请了两边人来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让自己选一边?
    封知平心头一激灵,感觉很有可能。
    老头子强硬,又得圣上信任,无人敢惹,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世子就不同了。
    自己没有强硬的资本,却得老头子深爱,如果能拉拢到自己,老头子为了自己这个心头肉未必没可能转换立场,也就是说自己是老头子的弱点,唯一的弱点。
    不仅老头子,还有盛家和詹王府。
    自己是盛家的外孙,近期肯定已经传出风声让外人知道外曾祖对自己多么喜爱,同时自己又是詹王的准女婿,只要不参选驸马这个身份就抹不掉,所以拉拢自己不止拉拢的是封家,还有盛家和詹家两尊巨头!
    纵不能如封家一般,却也能多少产生些影响,有些时候,这一点点的影响就很可能决定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的成与败。
    奶奶的,我还真挺重要的啊!
    封知平自嘲,满心无奈。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疑问却仍没有全解开,他还是不理解王山为何会摆这一宴。
    拉拢不该暗中单独进行吗,把两边人叫齐了什么意思?
    打麻将啊,没对门难受?
    对面,定远侯世子迟迟没等到答案,瞧出封知平眼神有些飘忽,似在想别的事,微微有些愠怒,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赤剑侯世子,你,以为然否?”喜欢大宝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大宝剑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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