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复苏,逐渐清醒,眼没睁开,鼻尖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药味有点刺鼻,闻着却觉着肺腑清凉很是畅快,沉甸甸的头脑随之轻松起来,封知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庆安师叔!”
“你醒了?”
庆安笑容温暖,挪开搁在封知平鼻息处的火折子一样的东西,示意封知平安静不要乱动,双目微闭号了下脉,又剑指点在封知平胸口凝思片刻,方才眉头舒展,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起来了。”
封知平一个咕噜爬起身,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打着夹板,没觉着疼,只觉着木木的,好像根木头。
对了,我的腿断了!
世子爷憨憨的挠挠头,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溯,大部分都很清晰,只有最后一击模糊不清,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赢了,又好像只是一场虚梦。
“那个,庆安师叔,苟安新呢,他也来了吗?”没好意思直接问,借着关心打探一下结果。
庆安何等通透,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温声道:“他只受了些皮肉伤,气血有点亏缺,我处理完伤口开了两副补气血的药给他就让他先回去了。你伤的比较重,又昏着,所以留在了我这里,不过现在嘛...”
看看封知平的腿,庆安不掩赞叹的说:“到底是年轻,你小子体格也特殊,小腿骨对折还被土灵力侵蚀竟然没废,配合我的药短短十日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着实叫人吃惊,便是许多灵识期的单论恢复力也及不上你。”
腿没废!
封知平大大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说江湖上不乏缺胳膊少腿儿的侠客,比如五千年前的一代枭雄“独目金刚”赵元崇和三千年前的绝世魔头“天残鬼手”侯齐,这两位简直是身残志坚的最佳例证,尤其后者,传说当初杀他足足死了九位武魂才围杀成功,以战绩来说绝对堪称“武神”。
敬仰归敬仰,封知平可不想当什么“天残瘸腿”,是以对庆安感激万分,他很清楚光靠体格变态是没用的,没这位杏林圣手自己一样得废。
“老实待着吧,腿还没好利索,不要乱动,砸了我的招牌我可跟你没完。”
庆安笑骂着将人扶起,封知平很是意外,他发觉今日的庆安比那日见得亲切多了,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柔和。
想不通就不想,封知平千恩万谢后“顺便”又“关心”了一下苟安新的健康状况,见庆安装傻充愣就是不接茬,无奈,只得明言响问。
“你说呢?”庆安似笑非笑,“那小子胸口险些被开了个窟窿,要不是胡大执法机及时阻止,那窟窿肯定得扩成个前后通透,你说谁赢了?”
我赢了?
封知平大喜,可乐了没一会儿又觉着索然无味。
或许是没记忆,这一战胜的并不像想象中的畅快,思索了片刻发现兴奋不起来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没记忆,而是因为无人诉说。
那个小小的倩影沉甸甸的坠在心上,看不见摸不着,便是即刻修成武魂,似乎也高兴不起来。
瞧封知平的表情,庆安诡异的笑了笑,说道:“少思少想,思虑过重会影响恢复的。”
封知平脸一红,感觉庆安知道了什么,看过去,后者早已转开头拾掇药去了。
“我要一直在这里呆着吗?”封知平问道。
庆安头也不回:“再待两天,拆了夹板你就可以走了。”
好吧,天大地大腿现在最大,不想变瘸子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看看周围,屋里满是药材和瓶瓶罐罐,门外还架着几排小炉熬着药汤,甚是无聊,便没话找话的问道:“庆安师叔,你是炼药师吧?不是说你们炼药的都用丹炉嘛,我瞧着怎么跟外面的医馆没什么两样?”
庆安失笑:“谁告诉你药师得用丹炉的?器道和药道只是统称,器道依种类分铸器、琢器,依工序分熔炼、铸造、打磨、雕琢、温养、镀润等等。药道也一样,分炼丹、炼药两种,前者强身健体,后者治病救人,依工序又分问诊、配方、抓药、监火、集萃、封存等等,大多数人每样都会但只能专精一项或几项,样样精通的鲜之又鲜,唯宗师尔。”
封知平咋舌:“这么复杂?看火的和封存的也算单独的门类?”
“当然!”
抓过两个药瓶展示了一下,庆安说道:“无论炼丹炼药,火候都最为重要,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火熬制,差一分都会影响药性发挥。封存也是如此,你看着两个瓶子,在你看来它们没什么两样,可事实上它们的材质大相径庭,一个用火性暖玉雕琢而成,一个用寒性灵石雕琢而成,瓶口的泥封也一样,都是跟所装的药物不冲突的,厉害的封存师傅还能靠容器进一步温养药性,药力药性比刚出炉时更佳!”
术业有专攻啊!
封知平暗暗感慨。
反观自己,自己的武艺可不跟器道药道一样吗?
自己十八般兵刃都使得,外人看来似乎并不难,多练练就是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兵刃笼统可分为长短两类,稍细点可再分为软硬两种,这就是四类,再往细分就更繁复了,十八般兵刃也只是个统称,要知道同样是剑,长剑短剑、硬件软剑,乃至短刀匕首之前都是有差别的,想要仗之御敌就得通晓它们的精妙,否则只能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还丢了小命。
当初修习是自己吃足了苦头,刀剑还好,枪和矛这俩像极了的小混球最是难搞,一个不慎就用错了章法,不知挨了二哥多少嘲笑。
封知平对器道药道有了新的认识,也更加坚定了绝对不涉足的决心。
开玩笑,自己的精力用来修炼都不够,还分神去钻研这些有的没的,纯属找罪受。
聊了几句,庆安离开了房间,外面还有其他人等着医治,不能耽搁工夫。
封知平一个人留在屋内,听着门外的小药锅咕咕作响,自己的肚子也咕咕作响,不禁暗暗着恼,方才竟忘了跟庆安要点吃的。
话说自己这次昏迷的够久的,足足十天。
按庆安的说法,自己第四天时就该醒了,担心自己抵不住腿骨愈合的折磨,他才又用麻药迷昏了自己,直至今日才放自己醒来。
十天里吃喝拉撒全在这张床上,封知平不知道谁给自己收拾的,反正干干净净,心里琢磨着回头打听下好好感谢下人家,周到得几可比肩自己的贴身丫鬟小桃了。
正想着,一个小药童走了进来,八九岁的模样,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我去,这么小的年纪就进了春风堂,还跟着庆安身边,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封知平恶意揣测,小药童不知,见封知平醒来开心的笑眯了眼,端着盘子快步走到床前。
“你醒啦?还疼不疼啦?给,师父让你喝掉,我亲手熬的,熬了足足五个时辰呢!”
小药童仰着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封知平也不吝啬,微笑着想去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小脸挤出气恼。
“讨厌!师父说了,男人的头代表尊严,不能让人随便乱碰的!”
封知平微微失神,这话封莫修也说过,只是在外面浪荡久了跟老董他们野惯了,不知不觉忘了礼数。
哪怕是小孩子,随便乱摸头也是很没教养的表现。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自称男人,怎么想怎么好笑。
忍着笑意,封知平歉然道:“抱歉,是哥哥不对,哥哥道歉。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庆安师叔的儿...那个徒弟吗?”
苍了个天,险些说漏嘴,还好对方年纪小,自己转口又快,应该听不出来。
可惜世上最常见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小药童刚展开的笑脸突然又变得诡异,气哼哼的说道:“不要乱说话,我不是师父的私生子,我是师父捡回来的,我叫庆生!”
封知平怔然,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倒是庆生洒脱,奶声奶气的说:“不用可怜我,也不用避讳,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很庆幸遇到师父。师父待我很好,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比很多有父母的孩子幸运多了,他们虽有父母疼爱却傻傻的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撒泼打滚活尿泥傻乐呵,我懂得可多了,师父说我不用三十岁就能继承他的衣钵!”
呃,这个...
封知平不知该怎么评价,不过庆生确实很懂事,拥有远超年龄的成熟。
“喝药!”庆安把盘子往前凑了凑。
封知平笑着端起,一口闷干,然后差点没吐出来。
苦!
从没品尝过的苦!
苦得心肝脾肺肾齐齐发抖,苦得脸揪成一个儿怎么也舒展不开。
庆生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脸满是叹服:“你好厉害,这药其他人喝都得分十口,而且还得含着糖,你竟然一下子喝干了!”
封知平愣了愣,瞅瞅盘子:“糖?哪儿呢?”
庆生放下盘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展开:“在这儿,还没来得及给你呢。”
“我...”
封知平差点骂娘,强忍一口气问:“小子,你故意的吧?”
庆生疑惑的眨眨眼:“为什么说我是故意的?”
好吧,人家是个孩子,童真未泯,是自己想多了。
拿起一块糖悻悻的送进嘴里,甜味泌开,果然好了许多。
扭头瞧见庆生吸着口水紧盯着剩下的两块,封知平心中好笑,捏起一块递了过去:“来一个?”
庆生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师父说我年纪小,糖吃多了会坏牙的,一天只能吃一块。我今天已经吃过了,不能再吃了!”
话是这么说,一双大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封知平的指间,眼睛里满是渴望。
成熟是成熟,可再成熟也是个孩子。
封知平大乐,一下塞进他的嘴里。
“偷偷吃,就咱俩知道,咱谁也不告诉!”
庆生咬着糖块傻在原地,终是抵不住甜味的诱惑,眉开眼笑的含进嘴里,凑近跟前竖起尾指:“那咱说好了,可不能告诉师父哈!”
“嗯,一言为定。”
封知平伸过手跟他勾在一起,使劲摇了几下松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笑在一处。
“糖衣”开道,庆生跟封知平熟了不少,小大人的架子渐渐放下,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贼头贼脑的爬上床凑到耳边。
“你给我糖吃,我要回礼,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个漂亮的大姐姐前几天来看过你五次,都被师父拦下了,她说她还会来,但我感觉师父还是不会让她进来。师父本来不让我跟你说的,说是会耽误养伤,还要避嫌,不过我觉着那个姐姐好可怜,你又这么好,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次。你写封信,下次她来我帮你带出去,给她报个平安。”喜欢大宝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大宝剑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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