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飞如梭,两人一路疾驰,直至飞过两座山头才放缓速度。
吴本山的表情舒缓下来,擦了擦额头的密汗。
“甩掉了?”封知平问道。
闭目凝听片刻,吴本山睁开眼点了下头:“应该是甩开了,已经察觉不到那东西的气息。”
封知平松了口气,好奇心起:“前辈,刚刚那是什么怪物,竟然连你都怕?”
“你这小子,竟敢取笑老夫!”
重重敲了下封知平的额头,吴本山缓缓落到树冠上,望着来处的远山目露沉思。
“仅仅只是气机交感就能让我心生惊惧,那东西绝对不简单,估计至少也相当于我辈的具形期,应该是山主们寻宝时惊动了它,这才释放气息加以震慑。”
堪比具形期的妖兽?
乖乖,谁再敢说迷龙山安全,少爷一棒子打死他!
正嘀咕着,脚下大树突然开始晃动,一老一少对望一眼齐齐转头,两张脸瞬间色变,。
只见刚刚路过的两座山头地动山摇鸟散兽逃,更远处的一条山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拔高。
不,不是拔高,而是颠簸起伏,那景象仿佛那不是一座山,而是...
“地龙!”
吴本山惊喝,抓起封知平踏剑再走。
半空中回头,封知平满脸惊骇,那条活物一般的山脉他相当眼熟,可不正是雾退时他出现之处。
“地龙,前辈你说那是地龙?迷龙山真有龙在?”
“废话,没龙叫什么迷龙山!现在开始给我闭嘴,老夫要全力御剑,不能分神!”
吴本山怒声中带着浓重的喘息,想来辛苦得紧。
封知平赶紧闭嘴,扭着脖子眼都不眨,不肯放过半分难得的奇景。
从小就听说龙很厉害,他倒要看看龙到底是何模样。
正当他琢磨着那条地龙何时才能爬起来的时候,山脉上方异象突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聚起黑压压的雨云,下一刻暴雨倾盆而降,一声低吼传入耳中。
吼声微弱,低沉而压抑,可听在耳中却如黄钟大吕,心脏像被大锤狠狠擂了一下,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吃了它!”
一颗药丸粗鲁的塞进嘴里,跟着头顶一沉被一只大手按住,封知平想抬头看,却被大手蛮力按下。
“别动,静心,排除杂念,不想死就老实点,给我守住心神!”
封知平赶忙照做,良久恶感稍减,他忍不住睁开眼再次回头,更加难忘的一幕映入眼帘。
只见黑压压的雨云此刻变得红通通的,一只只形如凤凰的美丽大鸟钻出云层扑向大地,雨水浇透的地面本不该着火,可被它们轻轻一触,熊熊烈火蜂拥而起。
本应浇灭火势的雨水则像是变成了火油一般,越是浇泼大火烧得越旺,眨眼的功夫就烧遍了全山。
原以为水火同存的奇景已是极致,谁料这还没完,在整条山脉都被点燃之后,附近山川的绿植突然飞上天空疯长起来,于半空中交织成一张翠色大网,严严实实的罩住了整条山脉。
三重夹击,山脉不再起伏,除了水雾焦色,一时间仿佛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结,结束了?”
封知平呆呆的问道,刚要抬头问问吴本山地龙死没死,是哪位武魂出手,却听后者兴奋的叫了一声。
“来了!”
封知平赶忙凝目,果然异变又生。
只见一团灰白色的云雾从黑云中间涌出,几息的功夫便冲散了原本的云层,凛冽的寒风横扫四方,所过之处草枯树黄,便是他所在的位置都能感受到些许清凉。
在灰云积聚到某个顶点时,鹅毛大雪飘然而落,焦黑的山脉迅速上霜,不多时便成三九隆冬,再无半点春意。
“好了,安全了。”
吴本山语气轻松,封知平赶忙抬头。
“前辈,这是哪位武魂出手?地龙死了没有?这,这也太吓人了吧,这还是人吗?”
“地龙可是迷龙山数一数二的妖兽,出身便相当于咱们的具形期,眼前这条肯定是武魂级别的,哪那么容易死?何况几位尊上又没动真格的,只是借压制地龙切磋较技而已。”
“只是切磋?!”封知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敢问前辈,他们都是谁啊?”
想了想,吴本山说道:“开始的黑云我不清楚,后面的凰火和树网应该是紫杉剑阁的神凰剑和落华观的地灵浮尘,只有紫杉剑阁才会把招式弄得那般华丽,而落华观则返璞归真从不修饰,招招透着清静自然的向道之心。”
我去,满山的树都给拔起来了,这还清静自然?
封知平暗暗腹诽,想着那片瑰丽的凰鸟,脸上泛起潮红。
“神凰剑,是紫杉九美中排名第四的凤銮仙子?”
“臭小子,我跟你讲武道,你却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德行!”
瞪了一眼,吴本山臭着脸说道:“不是凤銮仙子,她的天剑凤翎是子母双剑,神凰剑是紫杉剑阁副阁主慕容朗的本命神兵,连这都能弄错,你还想进紫杉剑阁?”
“对对对,是我弄混了,哈,哈哈!”
尴尬的笑了几声,见吴本山还在阴着个脸瞅着自己,封知平纳闷儿。
“怎么了?”
“你说呢?”吴本山气哼哼的道,“问这问那问了半天,你怎么不问问最后出手的是谁?”
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是点苍山的人,难怪老头生气,封知平暗暗叫苦,赶忙拱手作揖。
“还请前辈指点!”
抻了好半天,吴本山才清了清嗓子,难掩骄傲的说道:“那是我们云山主,江湖人称?”
“寒阳武神云中月,他的碎阳剑传说能冰封万里逆夏为冬,便是熊熊烈火也能冻住,对不对?”封知平急忙接口,表情尽可能的激动。
吴本山果然受用,满意的点点头。
“没错,正是碎阳剑,只是冰封万里太夸张了,云山主全力出手冰封个千多里还差不多。”
管你千里万里,在封知平眼里都一样,全都不是人!
他不由想起胖神仙,原先一直笃定那位高人就是神仙,可现在却不那么肯定了。
胖神仙是厉害,但出手的声势远不如眼前这几位夸张,当然黑衣人太弱是重要缘故,可他还是感觉那位大人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
转念一想,他又笑了。
胖神仙是没弄出大动静,可他把自己这个已死之人给救活了,还让自己脱胎换骨得以修炼,世间武魂有名的无名的都没听过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若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做到?
何况胖神仙还悄无声息的凝固了时空,封知平至今想起那时的感觉仍不由自主的颤栗,满心都是对未知的敬畏。
该死,自己真是被吓傻了,怎么可以对仙长不敬呢,呸呸呸!
暗骂几句,脖子一紧人又被提了起来,他很想提议能不能换个地方抓,可看看只剩条裤衩的自己,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可能受到几位高人的刺激,吴本山飞得特别起劲,翻山越岭不到半个时辰,熟悉的山景便映入眼帘。
“师父!”
马尚顽眼尖,不等落地便躬身行礼,周围的人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齐齐躬身。
待看到被吴本山丢也似的扔到地上的封知平,马尚顽顿时睁圆了死鱼眼,满脸喜色。
“不平,你回来啦!还好你没事,这些天我可着实担心!”
咦,我跟马大叔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被马尚顽拥抱了几下,封知平很不适应,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张泪汪汪的小脸又出现在面前。
“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没死!快点谢谢我,要不是我央求,吴伯伯怎么会答应救你这个坏蛋!”
嘴里噼里啪啦的数落,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封知平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抬手打住。
“等等,你是哪一个?哦,肯定是暖的那一个,冷的那个没这么多话!”
泪水一止,尤双儿慌张的望望左右,见没有生人才怯怯的问道:“你,你知道啦?”
废话,少爷不知道能跟你说这么多?
见封知平点头,尤双儿更慌了,眼泪啪嗒又掉了下来。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你,你不会看不起我,当我是个怪物吧?”
我去,又哭?
大姐你泪腺跟腮腺长一块了吧?
余光瞥见吴老头的眉头又立了起来,马尚顽的死鱼眼也恢复了原状,封知平心惊肉跳,赶紧哄劝。
“不不不,怎么会,你这种情况挺常见的,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俩煞星的表情松缓下来,封知平松了口气,尤双儿的泪眼也转为了惊讶。
“什么,很常见?可我师父说我的情况古今罕见,你在骗我对不对?”
说着泪珠又翻滚起来。
封知平想死,深感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双儿好,话少,人冷,就是杀心重了点。
“我没骗你,你的情况真的很常见,我小时候就跟你一样,你看我现在不就好了吗?”
猛拍胸脯,世子爷咽着眼泪极力证明自己也有病。
周围人见他作怪登时给逗笑了,尤双儿却当了真。
“原来你也是啊,难怪你不怕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好的?师父让我练《千情诀》,说练好了我就能好,可我练了十几年了还这样,我讨厌这样!”
《千情诀》?
好像有点耳熟?
封知平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嘴上胡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好的,反正就是多吃饭多喝水,少哭多笑保持好心情。对了,你可以多吃点糖,吃糖可以保证心情愉悦,我就很喜欢吃糖!”
“真的?”
“真的,骗你我是小狗!”
“那你叫两声?”
“......”
一顿耍宝总算把丫头逗笑,封知平刚松口气,又被早就等在一旁的常佳康等人给围住了。
再见这些人,他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等到得知自己竟然失踪了八天,离迷龙山关闭只余不到一天的功夫时,他更是肝儿都颤了,后怕不已。
还好少爷聪明,想到了守株待兔的好办法,要是真靠自己走,早就成了地龙小弟们的口中粮了!
拍着胸脯暗暗庆幸,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仔细一瞧吓了一跳。
“你,你竟然没死?”
贝思明满身纱布,脸上还有淤青未消,闻言佯怒拔剑,封知平赶忙告饶。
“别,我错了,那天听常师兄叫得那么惨我才以为你死了,我还哭过好几回呢!”
贝思明也不是真怒,笑骂着捶了他两下。
“李师兄呢?”看看左右,他兴奋的问道,“你没事,他肯定也没事吧,在哪养伤呢?”
气氛瞬间冷却,众人眼露哀伤,尤双儿捂着小嘴又流下泪来。
原来李博,真的去了。
封知平默然,心里微微酸涩,良久深深一叹。
美好只能停留于话本里,是不可及的幻想,是徒增悲的奢望。
这才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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