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侍

    他说,他想给予孟秋同样的付出。
    孟秋满满的心疼在转瞬间便化作了触动。
    “嗯,好。”她认真而坚定的应话,揽着怀里的少年郎,既轻又柔地,极其过格的用手摸了摸他墨发,安抚着他。她此举堪称冒犯。储君之首,连内侍寻常侍候他束冠时都需恭谨万分,怎能容得旁人这般放肆。
    燕承南一时却并不曾记起这所谓的尊卑与礼数。
    她着实是温柔,连在燕承南耳畔轻轻笑起来的声音,都让人深觉安心。他哪里还想得到那些旁的。
    “好呀,都听殿下的。”孟秋软声与他讲着话,话音柔和,“您惯来会逞强,可这世上也没谁是非得做到最好的啊。您得想着,让自己好受一点儿,别太为难自己了才对。”
    这面话罢,她并未等燕承南回答,又噗嗤笑开,不知是促狭还是取笑的与他说,“您今天的话,我可是都记下来啦!您也得记得我说的才行。”
    如孟秋所说的,他逞强惯了。
    多年以来,不论在皇帝、兄弟身边,抑或附属于他的臣子、幕僚,更甚在庄温瑜、宣柏面前,燕承南皆是从容自若、处之泰然的作态。可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亦有无措、慌张的时候。
    好似……也唯有这回在孟秋眼下、怀中,他方才听着她的言语,不慎将强自遮掩的疲倦显露出了几分。
    燕承南拥着她温软身躯,索性纵容着自个儿,轻轻低低的道,“……我晓得了。”
    “嗯!”她笑眯眯的应着,仅仅一个字儿,却偏生教燕承南听出语气欢快来。
    他唇角不禁浅浅扬起些许弧度,也应她,“嗯。”
    午后的春阳明媚,透过窗映进屋里,再随着时间流逝,使得移动的光影斑驳,更衬得满室温暖。鸟雀啾唧声清脆而婉转,枝叶飒飒,正是岁月静好。
    却不抵两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缱绻。
    …………
    腊月二十九。
    明儿就是除夕,宫中另有宴席,受有邀约的皆是皇亲国戚。而孟秋身为定下的太子妃,亦得前去。
    不似前段时日那场选妃宴,这回的宫宴相较上回,倒更似是帝王家的家宴。宫中从早膳起,大宴却是在申正(16:00)举行。实则,午正时分宫人就需摆桌布置。
    这顿家宴,咸王也要过去。
    虽是个闲散王爷,他却过得着实朴素。
    一间竹楼,用篱笆围了,再在篱下栽着几株秋菊。院外是青竹为林,院里有锦鲤成群。更有黄犬卧在畔,狸奴蜷瓦上。一身儒衫的咸王倚着醉翁椅,手边便是个小几。
    他将茶盏搁下。
    “果真是个心狠的……”咸王姿态懒散,话音刚落,他复又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玉石俱焚啊……亏他想得出来。”
    一旁小仆问着,“那您准备如何?”
    “由他折腾罢,与我何干。”咸王笑道。
    小仆忍不住又问,“您起先不是想帮一帮睿二世子来着?怎的就忽然不搭理他了?”
    “帮他作甚,不过是图个消遣。”闻言后咸王当即再笑。他抬手去拈几上小碟里的肉干儿,喂给身旁皮毛油亮的黄犬,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太子还真是有能耐,也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竟能查到我这处。再不收手,岂非要与他起冲突?”
    咸王舍不得。
    庄家那位名传京都的二娘子嫁给皇帝,也只留下个当今太子。若说得过分些,她这性命便是为燕承南丢的。咸王思及此处,尽管有意闹事,却舍不得真真去下杀手。
    何必呢。
    “罢了。”他意兴阑珊地将碟中盛着的肉干都倒在地上,唇角仍带着笑,眉眼间也温和,眼底却无半点儿笑意。他纵目看向远处,眸中映入春光如海,与春意凉薄。
    咸王遂笑,“如似她惯爱绿萼,我偏好篱菊。”
    他不过为解一时郁气,前段日子多此一举,若被她得知,免不得又要被怪罪。更名不正言不顺,该做的,还是得太子亲自去做。
    …………
    东宫。
    自打孟秋说出那般撩拨人心的话后,她对待燕承南与往常无二,可燕承南相较以往,在她面前略有些寡言。尽管燕承南从前亦不多话,可也不似而今这般……
    孟秋乍有所觉似的,将目光自话本上挪开,抬眸看向书案上正伏案理政的燕承南。殊不知他是慌忙敛目,若无其事的继续批改奏折。
    她索性耐着性子,又如此反复好几回,方才揪住了现形!燕承南果真在悄自看她!
    “……殿下?”孟秋刚与他对视,便见他挪开眼,顿时更为满头雾水,“您……有事想和我说?”
    “无有。”他面色镇定,实则心底却慌乱。
    “那您总是看我干嘛?”
    “并未看你。”
    “……”孟秋愕然,“啊?”
    燕承南耳畔发烫,没作声,“……”
    那面,孟秋坐在软榻上懵了少顷,索性将话本搁下,凑到他身边去。她蹙着眉尖,颇有些担心的将手心覆在他额上,不禁疑惑道,“不烫啊?我还以为您哪里不舒服呢。”
    可他在孟秋碰到他的霎那,浑身便不禁一僵。
    “咦?您连耳尖都红……”孟秋倏地顿住话音,话音里是几分恍然大悟,“咦!”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家殿下是在害羞。
    孟秋忍不住地眉开眼笑,撤开手,蹲下身去瞧他,笑眯眯的轻哼了下,“那我分明就是见到您在看我了,您干嘛不承认。”
    “……”燕承南在羞恼前,却是将昨夜胡思乱想的那些都抛却掉,略微安了心。他以往与孟秋在一处便甚为开心,而今更胜愉悦的,是满心安稳。偏生又被她三言两语惹得心跳促乱。
    他除却面上难以自禁的略微泛着红,便与往常别无二致了。压下那些悸动,他在孟秋眼前好歹稳住了神情,不曾太过失态。更在孟秋话音落下后,用手指轻捏她脸颊,语气无奈,“……明知故问。”
    “哪里有!”她有恃无恐的反驳着,眼眸里笑意盈盈。
    燕承南看着,便也不自禁朝她笑开,说她,“阿秋好生无赖。”
    “嗯,”孟秋对他这话倒无有异议,更故意借用他的句式,也嘚嘚瑟瑟的回他一句,“殿下好生可爱!”
    哄得燕承南眉眼含笑。
    昨日里一时不防,再到夜间,便不由觉得自个儿白日里那般模样,是否太过不讨喜。又或与她喜爱的那个太子殿下有所不同。胡思乱想好半宿,以致今儿见着她,都不禁隐隐在心底生出怯意来。
    “殿下,”孟秋一声唤引得他回过神来,“您真的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她眼底清澈干净,映着的、盛着的,都是燕承南。
    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揉开她轻蹙着的眉心,燕承南与她温声道,“并无旁的话要说。”
    他音色清朗而温润,寻常与人讲话时音线冷淡,此刻携着情意与孟秋温言软语时,更好听得教她耳底酥麻。这般,她哪里还记得再去追问什么。
    “唔……”孟秋便再度朝着他弯起眸子,“好叭~”
    …………
    大理寺。
    不似软禁燕二的那处院落,燕和光乃是被关在牢房里。
    昏暗的囚牢中潮气阴凉,青灰的墙面上尚且残留着难以洗净的血迹,色泽发乌,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也不知是谁人在此碰壁而死。地上铺着茅草,眼前是锈迹斑驳的铁栏杆,更有人在外看守。
    燕和光倚在墙角,阖着眸,面色苍白。
    而牢狱外忽而传来话音声,让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添了些许人气儿。
    “哦,来找人?文书拿给我瞧瞧。”
    “右春坊批准……东宫来的?”
    “找谁?睿二世子?行,你随我来。”
    那小吏一面领着人往里走,一面说道,“这位郎君,你找人归找人,可别做出什么事来。大理寺中都是暂且关押着的,你若要寻仇,等人送到官狱去,你再作甚,上面也管不着,还不是由得你撒气。”
    “劳烦了。”来人只这般应了声,并未多说旁的。
    钥匙将沉重的锁头打开,再待得一阵铁链声,又吱呀门响,他方才踏进牢房中。
    小吏自顾自离开,牢门便虚掩着。
    到了这个时候,燕和光方才抬眼看去。他略微一愣,上下打量半晌,扬唇展笑,“君儒。”
    这一世两人尚且不曾相遇,可燕和光既直截唤出他的表字,那便该是认出他了。聂云锦朝他施礼,亦回之一笑,“景平,别来无恙。”
    燕和光着实生得个好模样,清润尔雅、面若冠玉。哪怕身着囚服狼狈至此,亦不减其风仪。他骤然想通了,不禁低低笑出声来,带着叹说,“是你呀?”
    “不是。”聂云锦遗憾否认,“可惜我力所不逮。”
    这回话在他预料之外,难免一愣。
    “我不过做了些锦上添花的小事,在此次争端中可谓是不足一提。”聂云锦眉眼隽秀,文质彬彬,而今浅浅含着笑时,愈显出他浑身书卷气,“看来除却你我,遇此奇事的还另有其人。”
    “你个老狐狸!还想着来从我这儿套话?”闻言后燕和光忍不住笑骂。
    “交易罢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聂云锦慢条斯理的接过话,似笑非笑的问着,“景平以为如何?”
    ※※※※※※※※※※※※※※※※※※※※
    咸王:一猫一狗,吃喝不愁,悠哉悠哉~
    ——
    Ps:患得患失的殿下也敲可爱~感谢在2020-02-04 21:32:28~2020-02-05 18: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喜欢我和男主比命长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我和男主比命长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