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幸福-6
小文的话似乎隐隐刺痛了杰克，不过他仍然言而有信，出门吩咐服务员，又加点了一份外带，只是回来后，一直闷闷没再说话。山人不知道他这些年来究竟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恶，才能在组织中爬到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那些都是他即便清楚后果，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吗？就像枪战时击杀那些马仔，下令清理全部被试验对象，杀死孙浩哲……还是说他也有太多的不得已，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感到良心不安？
两个敏感的孩子很快觉出了气氛不对，纷纷低头闷声吃饭。只有山人有一搭没一搭试图重新活跃起气氛：
“所以把存钱包随身带着，以防再被妈妈搜去？”
“其实我们想方设法存下那些钱，本来就是为了给妈妈补贴家用。只是这次我们想拿它做点别的事情。”小文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转头看了眼小飞才继续道，“因为再过不久就是我们的生日了。”
“哦，是打算给自己买份生日礼物，或者是吃大餐、去游乐场，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我们才没你想得那么肤浅！”小飞急切地抢白，让山人略感意外，也引来了杰克疑问的目光，只是那张帅气的脸上依然罩着层淡淡的寒霜，把小飞吓了一跳呐呐住了嘴。
小文便替他解释道：“虽然是我们生日，但那一天最辛苦的人其实是妈妈，今年我们十岁了，想买一份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给妈妈。”
“我们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我们，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学着帮她一起分担，希望她能重新振作起来，不要再自暴自弃……”
山人竟听得有些心酸，他想女人若是在这里一定会被孩子们说的话感动。以前他一直觉得女人过得荒唐，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她再艰难再颓丧也没有抛弃自己的孩子，三人互相依赖着彼此，这就是一种幸福，是他始终羡慕不来的。
就在他黯然伤感之时，杰克却好像能猜透他心思似的，突然伸过手来，搂了搂他的肩膀：
“喂你们两个，别再煽情了，某些人都快被你们说哭了！”
“我……哪有……”山人嘴上仍在逞强，却又不自觉被贴近的体温所温暖：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这么了解他了，而他对杰克却仍然什么都猜不透……
压抑的气氛终于被驱散，而饭后等杰克带他们来到位于会所地下的射击场时，两个小鬼早已兴奋地把什么都忘了。
山人翻转查看着手中的枪，暗暗心惊这竟是一把真枪！
“喂，小心点！你这把可是货真价实的，枪里有子弹。”杰克一脸严肃地将他手中的枪口转开，“记住了，永远不要把枪口对着自己！”
杰克眼底写满的关切，竟令他没来由地心中一悸。可他很快迫使自己将这些无关的感受驱逐出脑海：这个时候该在意的可不是杰克的眼神，而是这个会所究竟什么背景，居然无视法规，开设实弹射击场！？
“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兴奋？”杰克突然凑近，“看看那边两个小鬼，一把□□就让他们激动到变形了。你还是不是男孩子？不会从小就只喜欢洋娃娃吧？”
“开玩笑，我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山人针锋相对的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杰克玩笑的口吻里，分明还带着别有深意的玩味。
“你不会一早就知道拿的是把真枪？”
山人心中暗叫糟糕，是他大意了，拿到枪时的反应太过冷静引起了杰克的怀疑，但他若现在再来否认，恐怕只会欲盖弥彰。所幸他心念电转，很快有了应对之词。
“……我可没少被这玩意儿指着，有心理阴影。这要换了是你，也激动不起来吧？”
杰克静默片刻，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沉声点头：“行了，之前那些事别放在心上，现在开始你最好学会怎么开枪！”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让我学这个，而且还非得用一把真枪？”
“……没什么突然的，跟着我早晚会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好像之前的那几次，学会了你好自保。”杰克说得随意，但眉头却微微皱紧，似乎切实想到了什么危险情景。
“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丁弈说过他们近期会有行动，而杰克这段时间的言行确实总让人觉得有些异乎寻常。
“别听风便是雨，我说了只是为防万一，有备无患。别忘了，我才是老板，我可不想每次有事，身边的人不仅帮不上忙，还要拖我后腿。”
山人本还想继续追问，却被杰克最后那句补刀堵得哑口无言。
杰克于是轻描淡写将话题揭过：“行了，别浪费时间，我教你怎么做。”说话间，他已手把手拉过山人，举枪瞄准，“解开保险栓，手、眼、枪成一线，瞄准。”
突然拉近到几无间隙的距离，令山人呼吸为之一滞。不等他有所反应，杰克温热的气息已经划过他的耳廓，与随之响起的冰冷声线形成了强烈对比。
“瞄准的目标只有三个，脑门、脖子还有心脏！一击毙命，不留后患。”
“不，等等，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可杰克根本不理会他的抗拒，强按着他的手便扣下了扳机。子弹打偏，他也不管，只一再施加手中力道。
“再来！”
可一连数枪都由于山人的拒不合作，直接脱靶。
这终于惹恼了杰克：“你搞什么？真到了敌人拿枪指着你的时候，你要还像现在这样手软，死的就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山人一时愣在原地默然无语，他突然明白了杰克表现出的强硬也好、冷酷也罢，原来都是出于他的安危考虑，别无私心，他又怎么有立场去加以指责？
这时边上两道定定的目光打破了两人的僵持，山人这才意识到两个小鬼早已经没在为手里的枪兴奋了，而是瞪大了眼睛，正看着他俩，杰克的另一只手还毫不避讳地拦在他腰间！
不想小飞的视线已飞快随着他的注意力下移，嘿嘿坏笑起来：“没事，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
山人暗中较劲，却根本挣脱不开杰克的有意钳制，只能压低声音求和：“快放开我！”
杰克冷哼一声，反而更加暧昧地欺身压近，仿佛故意要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他俩的关系：“我们继续！今天要是不能击中那些红心，我不会放你走！”
又被强压着开了数枪，山人终于受气不过，奋力甩开手去，自行瞄准：“够了，别强人所难！就算不打要害，我也能保护自己。射击手腕，脚腕，肩膀，破坏敌人的行动力不也一样？”
他说着手随声动，子弹就像是被他安上了眼睛一般，落在他说的部位，分毫不差。
山人指哪打哪，只觉一时痛快淋漓，等看见杰克微眯起双眼盯着人形靶，才心知要糟：一个第一天摸枪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达到如此准头，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他正不知道杰克一旦质疑，该如何解释，兜中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的固话号码，山人记得：“是福利院！”
这么说居然很凑效，杰克不仅打消了质问的念头，还示意他快接电话。
“怎么了院长，小榕又发病了吗？”
电话那头响起的却是小榕带着哭腔的声音：“山人哥哥怎么办，院长被警察带走了！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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