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闵虽然很不想让李卜成为他的姑父,但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很快就到了大婚这日,长公主出降,那是举国同庆的喜事,街道四处张灯结彩,大街上也被围堵的水泄不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出降,阵仗必定非同小可,任谁都想要一饱眼福。
大婚典礼在宫中举行,然后再由李卜把人领回国公府,在国公府行洞房之礼,礼成后,罗敷照旧还是要回到宫中居住,皇帝还小,而她又要监政,自然还是住在宫中更加方便。
婚服是红色滚金边的,长长的裙摆上用金色丝线绣出一只火红的凤凰,华美迤逦,再佩以金冠,愈发衬的她秀面如玉,惊为天人。
尤记得上次卫国有如此隆重的婚事还是孝先帝跟先皇后大婚的时候,不想一眨眼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李卜的富贵也早就装扮上了,从国公府出发,抬十里红妆聘,吹吹打打,拖着长长的队伍穿过一条条长街,缓缓迎进宫中。
因为队伍实在太长,这头已经到了宫门口,那头还在街头巷尾中。
队伍中的喜官,抬聘的人,全都是从军中挑选,具都身穿铠甲,步履整齐,气势逼人,这幅阵仗,天底下独一份儿了,就连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臣代表,他们自家皇帝大婚也不如这声势浩大。
李卜要到裕华宫去接罗敷到承乾殿行礼,然后再到瑶华宫宴请宾客,罗敷在席上象征性的走个过场,之后再由李卜接回国公府,陪客自然有特意选定的几位大臣,而李卜也会再回到瑶华宫,直到宾客散尽,才会回来。
这一天来回要折腾好几趟,罗敷光是想想都觉得累。
罗敷已经穿戴整齐都收拾好了,现在正坐在床上等李卜过来。
裕华宫里很热闹,来的都是罗敷平日相交好的那几个姐妹,一人一嘴叽叽喳喳,这会子不像公主出降,倒像是普通人家闺女出阁,小姐妹间最后再聚一聚闹一闹。
罗闵穿梭在女人堆里,觉得好不快乐,一会儿这位姑娘长得漂亮,一会儿那位小姐生的端庄,书院里的那点学问用在夸人上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裕华宫内的笑声。
孝先帝宾天,太后太成安寺中没有回来,仅剩下的几个兄弟里,能送罗敷出降的也就只有白廉这个表弟了。
白廉这个人就是爱哭,打小的毛病改不掉,里面笑的越热闹,他就哭的越厉害,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擦眼泪。
虽然罗敷成婚了,但成婚后一切照旧,他也不知道悲从何处来,只是源源不断的心酸涌上来,他控制不住。
素婉出来赌博茶,看见他一个人蹲在墙角,多拿了一杯,走过去递给他:“少爷,别哭了。”
“我没哭。”他擦干眼泪,转过头不去看她,好像这样就能把哭肿的眼睛藏起来。
“奴婢都看见了,今天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一会儿国公就来接人了,要是看见您这样,又该踹您了。”
白廉吸吸鼻子,别扭的接过素婉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也怕哭起来不吉利,就强压下心头那股悲伤,打起精神跟着素婉一起出去了。
李卜准时准点儿到裕华宫来接人,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迫不及待。
白廉要去内殿把罗敷抱出来,然后再交给李卜,这与民间送女出阁的习俗一样,只不过民间是由父亲亲自把女儿交给女婿,没有父亲,那就只能弟弟代行其责了。
白廉进到内殿,说李卜到了。
方才说笑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白廉把罗敷抱起来,一开口,声音仍有些哽咽:“表姐,我送你。”
不知道别人出嫁是什么心情,罗敷是没什么太大感受,或许从在古月那次之后她就已经把李卜当成了夫君,如今不过走个过场,因此心境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白廉把她抱出来交给李卜,李卜把人接到怀里,眼睛放在她身上,却怎么也挪不开了。
罗敷双手勾着他脖子,在他肩上拍了拍:“发什么呆呢?走吧。”
“殿下可真好看。”
“再好看也回去再看,外面还那么多人等着呢。”
“对,回家再看个够......”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分出视线来看向别的地方,把人抱上轿撵,他步行在侧,旁人看了还当他是昨天晚上落枕了,这一路都在扭头看罗敷,眼睛就没挪开过。
白廉走在他身后,心中啧啧,瞧瞧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跟没见过世面似的,那张脸他看的还少了?这会儿馋上了,好歹也是成婚,多少收敛些吧?
到了承乾殿,李卜把手递给罗敷又把她从轿撵上抱下来,两侧分立着文武百官与各国来使,司宾高唱祷词,一共一百八十级台阶,李卜牵着罗敷的手,踩着台阶上的红毯,一级一级走上去。
“这一幕我幻想过无数次,也梦到过无数次,昨晚一夜未眠,今早起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该不会是还在梦里没醒吧,说实话,我到现在还觉得腿麻,脚下轻飘飘的,怀意,你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罗敷挽着李卜的手,闻言在他手臂上掐了下:“现在醒了吗?”
“醒了。”
婚服袖子又宽又大,李卜另一只手伸过来,跟她十指交握,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一脸餍足:“怀意,你现在终于是我的了。”
罗敷头上戴着金冠,金冠前有一层珠帘,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晃悠,借着这一层遮盖,她轻轻笑了声,叫他:“含思。”
这个字从罗敷给他取了之后就没多少人叫过,罗敷偶尔会这么叫他,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能甜到他心坎儿里去,听的他耳根子都直发软。
他小指在她手心挠了挠,罗敷手痒,又拧了他一把:“别闹,这么多人呢,好好儿走路。”
“我好好儿走着呢,没耽误什么。”反正有宽大的长袖做遮掩,他手下就更肆无忌惮。
罗敷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手松开,只能由着他抠她手心。
一百八十级台阶,罗敷上到快一半的时候开始体力不支,上回太医开的药已经喝完了,昨天晚上又忙着成婚的事,她也没让太医再过来,忘了喝药,早上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这会儿爬了这么多台阶,不单晕,还觉得胸闷喘不过气来。
她平日就算身体再弱,也没有爬台阶爬到一半就喘成这样的。
罗敷扭脸看了眼李卜,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只是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李卜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迎合她,放慢了脚步:“累了?”
罗敷咬牙坚持:“有点,台阶太多了,走不大动了。”
还有一半台阶要走呢,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李卜停下来,松开罗敷的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周遭一片唏嘘哗然声,罗敷也被他吓了一跳:“我还能走,你快放我下来。”
这也是长公主大婚的必要流程,这一百八十级台阶必须由两人共同走完,象征着他们两人这一辈子有始有终,和和美美,寓意是好的,但同时也代表了对先祖的尊重和对皇权的敬畏。
李卜这么做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他又什么时候在乎过规矩。
“李卜!”罗敷着急了:“你快放我下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成婚是喜事,不是来遭罪的,我总不能看着你爬上去之后连半条命都没了吧?”
借着又对上面因为惊讶张着嘴忘了念祷词的司宾喊:“接着念!”
司宾回过神来,结巴了两声,只好继续往下念。
芝卉用手挡了下头顶刺眼的阳光,嗤声道:“顺着他意的规矩才是好规矩,不顺他意的,让他遵守简直痴心妄想。”
隔着不远的周砚山也笑的别有深意,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芝卉方才的那句:“当你本身足够强大时,你就是规矩本身。”
旁边有人没听清,转过头来问周砚山刚刚说了什么,周砚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我说,国公对长公主殿下当真是爱的深沉啊!”
“嗐,谁说不是呢,哪怕坏了规矩,可你看看,谁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
怕叫别人听见,又压低了声音对周砚山道:“这两人一个摄政一个辅政,卫国江山全在他们股掌之间,名义上一个定国公一个长公主,可实际上跟皇帝皇后差不多。”
周砚山听完不做评价,反而好心提醒:“孙少学,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出去说,不然让定国公知道了,只怕没你的好果子吃。”
“嗐,我也就跟你说说了,我知道你嘴严,换做别人我还张不开这张嘴呢!”
周砚山笑而不语,看着李卜抱罗敷从面前经过,那表情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罗敷从周砚山面前经过的时候,两人视线相撞,他展现的分明是一张温润笑颜,但在罗敷看来从那张笑脸上却完全体会不到半点喜悦。
李卜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把罗敷放下来。
司宾又愣住了,抱着个人走了一百多级台阶,结果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定国公果然非寻常人。
一路走上来,李卜愈发张扬,甚至堂而皇之的握住罗敷的手,主动开口提醒走神的司宾:“愣着干嘛?继续!”喜欢总有奸臣肖想本宫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总有奸臣肖想本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