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让在泰平楼与一姑娘一夜春宵,清醒过后看见身边躺着的人,怒而掀桌,把掌柜的叫来问他昨日发生的事,掌柜支支吾吾说不清,只说他喝醉了,然后他的侍女进去服侍他,别的他也不清楚。
但今早打水的时候却在井里发现了薛让来时身边带的小厮,人被一刀抹了脖子,早死的透透的。
去逼问那姑娘,姑娘果然与李卜说的一样,打死不说与平康坊的关系,只说是出于爱慕,恰好昨日在酒楼看到他喝醉,便自愿过来服侍他。
薛让当然信不过她的鬼话,但人快死在他手上都再没有改口说过别的,如果她方才所说不是真的,那么她的嘴巴是真的挺严的。
薛让原本计划的很好,他写信给罗敷,千方百计逼她主动出宫来见她,然后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不管罗敷愿不愿意,也不管皇帝答不答应,罗敷与他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哪成想弄巧成拙,没套到罗敷,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这么看来她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且安排好了一切,薛贵妃一直提醒他要小心罗敷,他也确实不该小看她。
薛让匆匆回府沐浴更衣去上朝,散了朝,皇帝把他留下,罗敷来给皇帝请安,看见他,惊诧的瞪大双眼:“昨日薛将军请泰平楼喝酒,离开时我看将军醉的厉害,还当今日要告假不来上朝了呢!”
皇帝蹙起眉头看向薛让:“喝酒?”
罗敷接下皇帝的话道:“是啊,昨天将军托人送信给儿臣,邀请儿臣去泰平楼,儿臣一想,正好借着机会跟将军把话说清便去了,只是没想到将军居然如此不胜酒力,将军醉后儿臣就离开了,离开之前有一个女人,自称是将军府的侍女来侍奉将军的,可话是这么说,儿臣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可一点儿都不像侍女。”
然后一点儿不给薛让反驳解释的机会,又道:“儿臣回来之后便让人去查了那姑娘的身世,那姑娘名叫丁凝,父亲曾是个举人,现在是教书先生,母亲有一家面馆,家中不算富裕,但也算半个书香门第,且这个丁凝,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出身差些,但身世干净,人也漂亮。”反过头来又问薛让:“不知将军府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位侍女?”
薛让不能说没有,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丁凝跟罗敷有任何关系,倘若说不是,那随便一个什么女人都能近他的身,他上将军的面子往哪儿搁,更何况他昨晚自己喝了下了药的酒,酒楼的掌柜跟跑堂都亲眼所见丁凝跟他在一起待了一整晚,说不定还听见了什么,要是否认,那不是变相承认自己......不行?
薛让爱面子,不认输,也从不相信自己会输,打了这么多年仗,今天栽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手上,本来就很没面子了,总得给自己攒回来点儿颜面,不至于太丢人才是。
于是咬着牙道:“......是!”
罗敷转头对皇帝笑道:“儿臣看丁凝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慕,既然将军跟丁凝已经......不如传丁凝进宫,若真是一对有情人,父皇可别棒打鸳鸯了才是。”
薛让拱手上前:“陛下,臣昨日醉酒失仪,丁凝只是个意外,臣对殿下的心从未曾变过,既然陛下要成全,不如成全臣与殿下!”
薛让是打了胜仗不错,也帮卫国争了光,很有些本事,但这并不是他在皇帝面前蛮横无礼的资本,皇帝对他想娶罗敷的事本就多有不满,亲自出面给他做媒已经是很给他脸了,几次下来,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他偏偏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咄咄逼人,正好借此机会想给他赐婚算了,他要是顺势而下倒罢了,可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想法。
皇帝也很头疼,君臣之间的面子得顾及不能闹得太难看,深吸口气,示意罗敷。
罗敷会意道:“薛将军,你与别的女人有了夫妻之实后我实在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能在我与父皇面前说出这番话的,我是公主,不是什么你可以随便娶回家的女人,照将军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去跟你做小了?”
薛让忙道:“自然不是,丁凝只是一个侍女,殿下完全不用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殿下觉得看她不顺眼,臣可以把她送走,绝对不会碍到殿下的眼。”
罗敷叹气:“将军跟丁凝的事过不多久就会弄得人尽皆知,即便你能把丁凝送走,你还能堵的住悠悠众口不成?”
皇帝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朕的公主,朕可舍不得她日后成为别人嘴里的说道。”
薛让要开口,罗敷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军若是担心丁凝的身份配不上你,可以请父皇赐婚,将军想要抬举一个女人,那还不容易?”
皇帝吩咐何玉:“去把那个叫丁凝的传进宫。”
薛让被摆了一道,皇帝跟罗敷一唱一和的他又插不上话,丁凝被传唤进宫,皇帝封她了个有名无实的县主,也算能配得上薛让的上将军身份了。
薛贵妃知道了本想去找皇帝再说和说和,但皇帝心中烦躁,压根儿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么荒唐的事,他先前甚至将它列入考量,再者,薛让邀请罗敷泰平楼赴宴的目的是什么皇帝心里很清楚,今后谁再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那可真是倒着捋龙鳞,找死不看时候了。
薛让白得了一个漂亮媳妇儿但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回去之后大发雷霆,丁凝哄着捧着还差点儿被他一掌拍过来震碎脑壳。
剩下的就是丁凝自己的造化了,不过薛让这桩心事了结之后也就到了罗敷还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李卜这次出了不少力,按照之前答应他的,罗敷答应要陪他一天。
这话说出来总觉得别扭,不过意思却是正经的。
李卜甚至还提前预备好了出游所需要的一切,身边有人察觉到他心情不错,问他有什么高兴事,他微扬下巴对镜一照,反问:“有吗?”
那人道:“李总领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怎么没有?难不成明日休沐约了哪家娘子?”
“是有约。”他坦然道:“不过不是娘子。”
有人追问:“那是女人?谁家的女人这么好的福气能得李总领青眼相加?”
他道:“不是她福气好,是我福气好。”
“此话怎讲?”
李卜顿了顿,挥挥手:“睡你的觉去,多管闲事。”
他如今虽然位列正五品,但仍旧没有自己的居所,不是买不起外面的宅子,也不是宫里安排的公舍有多舒服,而是从公舍的方向眺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公主阁。
伴着远处那一点荧惑般的光亮,他总有种归属此地的心安与满足。
第日是个大晴天,罗敷换上一身翠绿常服,身边只带了素婉一人,乘马车出宫,来到与李卜约好的地方。
李卜无论何时都随身带着佩剑,身披甲胄的时候自有种凛然气势,褪下甲胄换上长衫,迎风而立又有种江湖剑客的恣意洒脱。
罗敷从车上下来,素婉遵照吩咐,离他们几丈远,若即若离的跟着。
李卜站在一个不高的坡上,罗敷提裙而上的时候他伸出手要扶她,罗敷看见了,但并没有伸手搭他,一步迈上去,望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花田,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叫本宫出来只是为了赏花?”
李卜站在她身后,向前指的时候特意用贴近她的左手,自身后绕一圈,停在她肩膀处,连声音都仿佛近在耳边:“女人不是都喜欢花吗?殿下不喜欢这样的景色?”
女人都喜欢花,或许不是所有女人,但绝对是大部分女人,罗敷也喜欢,她尤其钟爱鸢尾罗,面前就有,她痴痴的看上一眼,叛逆心起,并不打算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谁说女人都喜欢花?花最无用,想要欣赏就得顶着烈日出来看,若是图一时喜欢把它折了,即便用心呵护,离了土地,也两三天就枯萎,花儿娇嫩,似乎灿然开放于天地间的意义就是被男人利用来讨好女人。”
她这番话针对的意味太过明显,李卜低头看着她,不怒不恼,又道:“殿下说的是不是太过武断了,殿下怎知那些男人当中就没有一位是出自真心?”
罗敷回头望他,不期然掉进他眼中刻意营造出的沸然深情,匆忙转过头,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李卜从坡上下来,再次对她伸出手,罗敷仍倔强不肯去扶他,这下李卜直接抓住她手臂把她拉下来,她被抓的一个踉跄,瞪了眼李卜。
李卜很不自觉,非但没松手还出言讥讽:“这又不是殿下求我帮忙答应我条件的时候了?”
“你应该多笑笑。”他愈发胆大,手渐向下握住她手腕,带她穿过面前的鸢尾罗花丛:“就算不是对我笑,对着这片美景也不该一直板着脸。”喜欢总有奸臣肖想本宫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总有奸臣肖想本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